“老、老師早上好！”

“您好！”

“早上好。”星缇紗笑着回應這些孩子朝氣蓬勃的問候，青少年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生命。你看像溫斯基這樣的孩子，剛被帶回來的時候簡直是隻鹌鹑，話也不敢說，被星缇紗和蘿絲圍在中間睡覺都還會半夜哭着醒來。星缇紗向他坦白一切之後，他的第一反應甚至是想要維護那些迫害他的貴族和祭司。可現在他已經能和出身平民的朋友們玩在一起，在金粉似的朝日陽光下對星缇紗打招呼。

盡管還是有些腼腆害羞，可比起一開始縮成一團随時準備逃跑的樣子，已經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星缇紗對此感到很放心，她跟洛嘉幾人聊了幾句，便将其中的溫斯基攬到一旁。蘿絲在她的身後繼續和孩子們閑扯剛才她挑起的話題，而她拉着溫斯基走到個沒人的角落裡，跟他說了審訊的事情。

朝陽濃厚如圖蜂蜜水的光從松樹的枝葉之間潑灑下來，在空氣中形成瀑布似的光流。光的瀑布傾瀉在星缇紗浮着金光的白發上，像是給她披上了一幅毛絨而閃亮的頭紗。

“他、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

“噓。”星缇紗趕緊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的睫毛與指甲都盈滿清晨金色的陽光，“他們不知道。之前我不是說我推斷莉蘇·蘇·萊芙也是重生的嗎？她大姐是嫁到安霁利納家裡了，上輩子講不好跟她通訊的時候說過你跑了的事情。這家夥發現我不對勁了想給我扣帽子，順便一箭三雕污蔑勞羅拉并且把安霁利納‘看管不利’的事情捅出來——我不是說你應該被他們繼續磋磨，我是說這是個能讓北方貴族吃癟的辦法。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她聯合或者打算聯合哪些貴族，不過現在看樣子是不包括勞羅拉和皇室了。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現在他們還是打算随便找一個長的像溫西卡先生的孩子打上烙印交給教會，但是如果你真被發現，那咱們全廠可就都得完蛋了。”

“好，老師，我絕對不會亂跑的。下次出門我、我肯定好好穿女裝！”溫斯基的眼神有些躲閃卻很認真，“但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您？既然她是重生的，為什麼不和您一起呢？難道她沒活到帝國完蛋嗎？”

“活是肯定活得比北方防線長點。”星缇紗聳了聳肩，這段時間她天天給這兩個孩子補課，從帝國曆史□□勢講到世界觀人生觀，盡管講的都是其中最初級最簡單最樸素的東西，但是也不怕溫斯基聽不懂現在她要說的話，“但是，溫斯基同學，你覺得如果是安霁利納家——還有他們的從屬貴族，那些個畜生，他們會有幾個人樂意以後跟你們平起平坐的？他們不願意自己‘與生俱來’享有的東西被其他人分享，而對莉蘇而言，這個‘與生俱來的優勢’裡，比其他貴族多了一項。”

“就是重生。”溫斯基看着星缇紗的眼睛。

“沒錯。”星缇紗肯定道，“貴族們是很短視的，為了保證自己的眼前利益，過去他們能幹出殺光科學家科技大倒退的事情，現在也能做出扼殺其他重生者的事。溫斯基，你想想，假如是安霁利納家那些混蛋，他們會願意像蘿絲和我一樣親自跑來礦場和平民同吃同住同勞動嗎？我這樣說并不是要擡高我自己，我想說的是，絕大部分貴族，他們即使知道了歌秋羅即将覆滅，腦子裡想到的也隻是如何讓自己的好日子繼續下去而已！你看雪蜜兒，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那妹妹，為了繼續過錦衣玉食人上人的日子，甚至不惜跟吸血鬼狼狽為奸！”

什麼為國為民，什麼身先士卒，放在這些人身上，都隻是自我标榜的辭藻而已。

過去的溫斯基不懂，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那麼遙遠的事情。但是現在有星缇紗和蘿絲來告訴他，把這個帝國最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鑲着金邊的人生掰開揉碎給他看，把這帝國最華麗也最腐朽的部分毫不留情地暴露在空氣中，再端到他的面前。

她們說你要學，你要懂，這一切與你本來就息息相關，而且你作為一個歌秋羅人本就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撕破血痂、拿走麻醉劑，這一切都很疼，

可不這樣做就永遠不會有睜開眼睛的人。

“那我們該怎麼做？”

“現在還沒到主動出擊的時候，學校招了不少同學了，就先把保衛制度和工廠—校園的紀律建設起來吧。趁着現在大家都在吃早餐收拾内務，你去通知其他宿舍的同學，告訴他們今天上課之前去晾衣場北邊的空地集合——已經拿到校服的都要穿校服去，記住了嗎？讓他們互相通知一下。”

“好！我現在就去。”

“那我也先去做準備了。”

“好——等等，老師。”溫斯基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聲音像是心虛般軟了下來，他拽住星缇紗圍裙的帶子，“其實……其實您之前說的那些……怎麼說呢，您從來沒有在‘擡高自己’。您本來就是救了我和珀姬，還有其他好多好多人的啊。您看，要是您沒有把我撿回來，我早該死在山上了……還有我們宿舍那個洛嘉，他和他妹要是沒來這，真活不下去了的。還有那個叫盧萊的，他全家死得就剩他一口了……”

他擡起頭，深藍綠色的眼睛對上了星缇紗的目光。

“您是很好很好的人，真的，您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