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基那根本沒長開的一雙短腿當然跑不過十三歲的魔法少女,蘿絲三兩步就追上他,一把把他揪住拎了回來放在炕上。
前者像是被狼叼走的兔子——或者是老鼠,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珀姬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和自己的小夥伴擠在一起,還伸出手護住了這個瘦小的孩子。
“你們……算了,我直接說吧。”
蘿絲似乎是對這倆孩子的反應早有心理準備,也不打算解釋兩句,自顧自坐回凳子上開始了自己的叙述。
“我從哪說呢……嗯,第一件事,殿下您已經知道了,勞羅拉嫡系學習神語,我确實有讀寫神語——按您剛才說的,就是‘漢語’——的能力。嗯……我媽和舅舅也會。”
“第二件事……其實、其實,勞羅拉領地是沒有奴隸的。對,你倆不用那麼害怕,特别是你溫斯基,看烙印你是從安霁利納領地跑的對吧?其實你當初要是一路往西,翻個山進了勞羅拉領地,我們也會保護你的。”
“因為溫西卡先生他們是冤枉的。”
蘿絲總是下意識地低頭,如此才能下定決心繼續說的她并沒有意識到,不光光是面前的兩個孩子,她身側坐着的帝姬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對……我說的就是溫西卡·歌秋先生和希雅·歌秋女士他們,包括米賽·埃希亞……所有這些、這些被教會和外面的貴族們說成是‘魔鬼’的人,他們——他們都是無罪的!他們是冤枉的!這些教會的祭司們根本不能和聖女或者其他玄鳥神明溝通!因為他們祖上本來就是背叛聖女陛下才得到如今的位置!其他的貴族也都他媽是背叛了聖女的罪人!他們、他們才應該——”
“我打斷一下,蘿絲,你冷靜一下,整理一下思路再說。你說得有點亂,我們一下子可能聽不太明白。”
“好,抱歉,殿下……是我太激動了。”蘿絲被驟然打斷,也沒有生氣,皺着眉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重新開口道,“事情得從當年聖女陛下剛剛建立帝國的時候說起,大家都知道吧,聖女陛下那時忽然就重病卧床,一直到五年後她返回神明……呃,華夏國,有大半時間是她的皇後在代理政務。但是事實上,那個時候,是妖……她的皇後軟禁了她,她的政令根本出不了皇城!溫西卡先生是瑞莎侯爵的學生,也是聖女陛下的學生,在妖後篡權糾集黨羽倒行逆施的時候,是溫西卡先生他舉起大旗奉天靖難!可是結局你們也都知道,打了五年,沒有打赢。即使一度‘解放’了半壁江山最後也還是……聖女陛下歸天的那天,剛好是溫西卡先生他們這些護國軍高層就義的那天。之後妖後給他的黨羽論功行賞,才有了現在這些貴族和祭司的高官厚祿。”
“瑞莎侯爵是小半個護國軍裡中央大員的老師,她的長子海爾賈·勞羅拉及其夫人也在護國軍裡任職直到壯烈犧牲。當年妖後本想将勞羅拉一同削爵治罪,可是瑞莎侯爵以防線威脅妖後,一旦妖後要趕盡殺絕,勞羅拉就直接開城門放血族進來。殿下您知道的,一旦這樣,其實從北境到都城将無險可守。憑着這樣,勞羅拉家族才苟存至今……”
“可是被困死在北境上的勞羅拉沒有反攻‘解放’全國的能力了,我們連糧食也要求爺爺告奶奶才能勉強籌措夠。更何況聖女陛下歸天之後,她賜福的那些‘神火’也很快消耗殆盡。瑞莎侯爵留下遺囑,要勞羅拉必須存活到‘預言中的星缇紗’降生,她說您會繼承聖女陛下的意志,解放歌秋羅的。”
又是這個該死的預言……蘿絲所說的一切基本與星缇紗的推論不謀而合,可這個給了她名字的所謂預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黃桃她不是神,不可能留下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用來保佑歌秋羅——而且很明顯這個該死的名字對歌秋羅沒有一點用!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大街上有乞丐凍餓而死,在她用自己的名義祈求了無數次上天之後的“過去的未來”裡歌秋羅也還是亡國滅種了。那這究竟是什麼?是妖後為了鞏固統治而進行的愚民政策的一部分嗎?
星缇紗皺着眉,蘿絲之前沒有把這些告訴她,應該是勞羅拉内部還有更進一步的計劃。看這樣子一直以來勞羅拉那種近乎瘋狂的信仰——無論是這些天蘿絲讓她見識到的,還是記憶中的,那種幾乎極端的對黃桃的忠誠,就是為了保證勞羅拉内部的團結,以及對這些秘密的絕對保密。
如今外界可早就已經沒有人知道勞羅拉領地内的真實情況,否則蘿絲可就沒機會坐在這裡告訴她這些了。可教會一直都有在向勞羅拉領地派駐祭司和武裝,那些祭司也并非一進去就再也不出來……一百多年沒有洩密,如果蘿絲不是在這裡扯謊騙她,那麼那些祭司和神使的遭遇恐怕可想而知。
雖然勞羅拉的習慣用語頗有聖女遺風,時不時居然還蹦出類似“解放”這種詞彙。可說到底,如今的勞羅拉也是世襲的領主,他們讓祭司們不敢開口的辦法,想來不會像華夏國的馬列黨人一樣溫柔。
不過星缇紗并不打算同情那些家夥,即使如今的祭司們大概率也早已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他們吸着人民血汗殘害護國将士後人的罪行也不會改變。更何況如果不是他們的祖先倒行逆施引發歌秋羅科技和工業的倒退,勞羅拉也沒機會沒必要如此對待他們。
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那麼他們成為勞羅拉為了保留最後的真相與火種所必要的“代價”當然無可厚非。
他們和星缇紗一樣生而有罪。
而在星缇紗思忖着這些的同時,蘿絲還在繼續說着關于勞羅拉領地的事情。例如一直勞羅拉雖然曾閉關鎖省長達四十年,但是其間一直保持着對逃亡的護國軍殘兵及家屬的收容和安置政策。即便到今天也是如此——就像她之前說的,所有被“貴族派”誣陷奴役的人,隻要能跑進勞羅拉的地界,就有開墾土地和免稅三年的權利。這期間開出來的土地都算是你自己所有,但凡有人以任何形式強行侵占,前者可以直接憑借身份直接“上達天聽”到侯爵那告狀。
身份證明主要靠戶籍,其次靠烙印。而如果地不夠分……勞羅拉向外擴張過很多次,大部分時候搶血族,少數時候欺負東西兩邊的仇家,哦不,貴族。
這多少帶點黑色幽默的現實至少表明了一件事情:時至今日勞羅拉仍然——至少能夠——與昔日的“工業派”護國軍站在同一條陣線上。而交出這個秘密的蘿絲,也相當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星缇紗和這兩個孩子手裡。
當然,星缇紗沒有拿手機錄音,無論如何這些電子産品不能落到貴族們祭司們手裡。錄了也沒有意義。蘿絲既然說出來了,那麼在她心裡她的把柄就已經交出來了。而如果是假的——盡管星缇紗觀察了這麼久覺得幾乎沒有這個可能,但如果是假的,錄不錄音就更沒有區别了。
對着兩個孩子頗有些迷茫的眼神,星缇紗用盡可能通俗的大白話,連帶着一大堆這倆娃娃所不知道的曆史背景和政治要素,簡單地把蘿絲說的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