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缇紗想要喊人幫她把那盒子遞上來,可她張了張嘴,那命令最終溺斃于這北境的風沙與血腥之氣當中。
這是密報。
是勞羅拉家族派遣血親親兵不惜闖殿送來的密報。
星缇紗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那不好的預感。她擺了擺手,示意衛兵退出這間宮殿。親衛隊長——那來自艾德尼拉伯爵府的青年,看着這無禮的匍匐在星缇紗案前的人,又擡頭想要請示星缇紗,然而得到的還是一樣的命令。
“出去吧,有事……”星缇紗再一次深呼吸,血腥的氣息似乎愈發濃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往日在訓練場中她從未如此膽怯。她不得不強壓下心中這無理由轟鳴的警鈴,“有事朕會喊你們的。現在,出去。”
“陛下……”
侍女莉娃不放心地看着星缇紗,不知是不是被後者影響,她也感覺到某種難以言表的……恐懼感。
貼身女仆雖為罪人後代奴仆出身,卻是得到貴族言行感化,已經最為接近人類的奴隸。被星缇紗命令離開這間宮殿的并不包括莉娃——她便是這樣的女仆,是星缇紗最合心意的奴仆。
很快衛兵們低頭遵命退出了宮殿,星缇紗拒絕了莉娃為她呈遞那盒子的請求,提起裙擺走過去半蹲彎腰,親自雙手接過了這一封北境密報。
很沉。
隻不過是拿在手中,便已經将星缇紗壓得喘不過氣。
星缇紗沒有坐下,就這麼站着打開了那木匣。随即一聲凄厲的尖叫迸發,她條件反射地将手中的蓋子扔了出去。她自己踉跄得倒退幾步都難以站穩,最後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可她抱着木匣的左手不停顫抖卻死死地不松開——她不敢松開,她不能松開……
那木匣裡是一顆早已被斬下多時的人頭,死亡的灰白早已覆蓋上那原本如同冰海一樣澄澈的藍色眼睛,紅白兩色凝固在被切斷的鐵紅色卷發上變成令人作嘔的棕褐色塊。
胃部在翻湧,喉管在痙攣,嘔吐的欲望在腐臭的刺激下一浪高過一浪地沖擊着星缇紗。可她移不開眼睛,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命令她,命令她直視着這顆人頭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陛下……”
将信送來的那名勞羅拉戰士聲音嘶啞。
“绉瑟娜侯爵殿下戰敗,臨死前傳位沙克德殿下……後來……後來……”
他在星缇紗面前号啕大哭起來,擡手對自己那滿是傷痕的臉頰就是幾個響亮的耳光,随後對着星缇紗重重叩首,一下又一下,沒有痛覺般将自己的額頭砸在宮殿的大理石地闆上,接連不斷,仿佛唯有這樣才能釋放他壓抑到極點的悲憤。
“勞羅拉家族除了我以外全部戰死,吸血鬼讓我給您送這……”
“陛下!我們……我們沒有守住,沒有守住,沒有守住啊——”
“什麼意思。”
星缇紗抱着匣子,那裝着前任侯爵沙克德頭顱的匣子。頭顱随着她的顫抖而滾動的感覺讓她身軀顫抖更甚,她的嘴唇都打着顫,可語氣卻如同死水一樣平穩。
“你告訴我,你說的這些……什麼意思?”
“陛下……”
“北境現在,現在怎麼樣了?”
“陛下!您還不知道嗎?!北境……北境防線崩潰了!”
北境防線崩潰了。
星缇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戰士,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衛兵們因為她的尖叫再一次沖入殿内。她低頭看着匣中的頭顱,再擡頭看着對方。
“陛下!”
“滾開!”
星缇紗一把推開試圖攙扶她的親衛隊長,推開那些沖入殿内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弄得不知所措隻得持刀直指那戰士的衛兵們,她抱着匣子快步沖上前去,而與此同時那勞羅拉戰士的手已然握住了腰間的匕首。
噗。
鮮血噴濺,濺滿了皇帝華麗的絲綢裙擺。
“陛下,信和話……已經帶到,卑職該向您,向大聖女謝罪了……”
那是喉管被割斷之後的氣聲,是自他脖頸邊呼嘯的血腥風聲。北境肅殺的寒風,在這間奢華的宮殿之中震耳欲聾。
“北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