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李媽媽還感慨,說方敏從小嬌生慣養的,也不知道那天哪兒來那麼大的力氣和行動力,說跑就跑了,大人追都追不上。
李茵有點後悔。
她媽媽說這些的時候,她太累了,根本沒注意這說了個什麼事,隻嗯嗯地應着,不讓媽媽的話落空。
現在想來,要是那時候她多追問兩句,搞不好現在還能給案子補充一些有的沒的細節。
在她回憶的時間裡,老張的筆在紙面上畫出沙沙的聲響,不一會兒,他記完了,接着問:
“怎麼不報警?”
“大過年的報警,丢人啊。”方雷林歎出一口氣,“再說了,就算不是過年,自己沒事招警察上門也不吉利。”
鎮上的人大多唯心唯物參半,做生意的人尤其如此。雖然方雷林這幾年已經不做生意了,但這樣的觀念支撐着他活了大半輩子。
在他的認知裡,除了嘉獎,公職人員上門沒好事。
而眼下的情況恰好印證了他的觀念。
觀念不分對錯。老張也就沒追問“不吉利”的原因。
“然後你就再沒見過她?”
“沒有。”
16、17年的時候他正要把連鎖的大排檔轉讓出去,好幾個人和他談。每個都價格客觀,足夠他養老的。
所以春節過完沒多久,他就回湛江着手去辦這件事了。這一聊就是大半年。
八月的時候,其實方敏回了一趟,拿戶口本,說是要轉戶口去京市。
京市戶口。
多稀罕啊。
全國都想要的皇城戶口。
這件事還是張良英和他說的。
方雷林聽了心裡高興,也不計較過年的事了,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默許了女兒轉戶口的事情。
他現在想起來,才意識到方敏肯定早有計劃。
“她精着呢!”
方雷林惡狠狠地說。
在他看來,方敏的離家出走就是從那一次開始計劃的。
讀研之後,方敏一次也沒和他聯系過,都是和張良英打電話。每次他問,張良英就說她忙。整整半年沒聯系的時候,他就知道出事了。
雷山2017年的冬天來得特别早,10月國慶剛過,冷空氣不要錢一樣灌了進來。
伴随着冷空氣而來的雨水連着下了半個月,雨絲的溫度一天比一天低。到了十月底,那簌簌的雨絲成了冰絲,紮進人的毛孔,刺入骨髓。
一大半的中老年人齊齊犯了風濕。
氣候反常必有妖。
方雷林在最後一個雨天,看着窗外尿不盡一樣的雨,點着艾條熏着嘎吱作響的膝蓋,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的右眼皮跳了一天。
左跳财,右跳災。
從早上起床開始就跳個不停,他因此一天沒敢出門,生怕遇到個什麼事。
可過了一周,家裡都沒什麼事發生。
他因此也放松下來,把眼皮跳的事情抛到了腦後。
到了十一月,鎮上的人家都開始忙碌起來,為過年做準備。
哪一家的什麼人回來過大年,什麼時候回,大多有了定數。
但方敏沒有。
方雷林再也坐不住,他催着張良英,好歹要追着問出個消息來。但張良英卻說沒有消息,可能是方敏在忙。
一個學生,再忙能忙得過上班的?
他不信,非要張良英給他方敏的号碼。
可是張良英怎麼說都不給。
“什麼樣的媽有什麼樣的女兒!”說到這裡,方雷林怒火上頭,惡狠狠地空呸了一聲。
他皺着眉頭看向老張,拉家常似的:“你說說,一直都是她和方敏聯系,怎麼可能沒有号碼?”
分明就是這母女倆聯合起來,不知道在謀劃什麼!
不止張良英,他兒子方飛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