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廢話。”蕭越打斷,又問啟束,“她怎麼樣?”
“人沒事,什麼也沒進她髒腑。困應當是累的。”
喬婉眠窩在蕭越懷裡,朝啟束投去一個贊同的眼神。
她可是混在隊伍裡翻了一個山頭呢。
“如此最好。你去看看旁人。”蕭越鼻尖微動,“這帳子氣味奇怪,刃刀,把帳劃開。”
“想起來了!”啟束一拍腦門,踢了一腳林之才繼續說:“一時沒想起。這帳子裡全是玉花的臭氣。玉花乃齊國一味稀罕藥材,少量可安神。與其他混合可制迷藥。林之竟用這藥對付盛國百姓。”
他又得意:“幸虧有我給刃刀的‘軟筋香’。林之用盡心機拿外面的藥,自己反而被土特産藥倒。阿彌陀佛,因果業報啊。”
刃刀劃開軍帳,喬婉眠才注意到外面的人與他們其實相隔很近。
為首幾人穿着官袍,顯然聽到了方才的話,拿着紙筆瞠目結舌,追問啟束:“什麼花?哪個字?”
喬婉眠看到這麼多人,又想到刃刀說過什麼少夫人,臉上一熱就要推開蕭越。
“别動!”
蕭越嚴肅按住喬婉眠,輕嗅她的甲胄,對啟束道:“聞他們的輕甲。”
啟束大驚:“什麼渾……人,用本該保護戰士的铠甲做這種事!這上面浸透了藥水,聞着就像汗味,就算大羅神仙降世,一直聞着也得倒。”他又看喬婉眠,“既然這樣,為何你無事?”
喬婉眠也納悶呢。
蕭越又吸吸鼻子,頭都要埋到喬婉眠懷裡,喬婉眠推他,“你做什麼!”
旁邊幾個圍過來的暗衛與小官皆将手袖起,挪開視線。
今晚的圓真月啊。
蕭越用小指輕輕一挑,從喬婉眠脖頸帶出根細線,下面墜着個銀墜子。
“這是何物?”蕭越危險地眯眼,語氣森然。
他心裡很清楚,過去喬婉眠一件首飾都沒有,他自己送的那些絕不會這樣寒酸。
喬婉眠搶回到手裡,“别人送的。”
蕭越挑眉:“溫漸言?”
喬婉眠攥緊 ,“嗯。”
什麼東西澆在心上,冰涼涼一片。
那日不是說通了?為何她還存着?
蕭越将喬婉眠身上甲胄扒下,又将自己披風披到她身上,才起身道:“啟束,取她墜子查查。”
啟束立正,“遵命。”
喬婉眠疑惑着将墜子取下。啟束眯着眼看半天,從懷裡掏出一根細如發絲的金針,對着墜子戳來戳去。
“啪嗒。”
有機關被打開,什麼小小的往下墜。
蕭越眼疾手快,閃身接住。
捏在眼前看,是一粒小藥丸。
“查查。”蕭越将藥丸遞給啟束。
喬婉眠傻眼。
難道就是這小小一顆讓她免遭毒手,繼而間接救了所有人?
是她誤會溫漸言了?
蕭越看表情就知道喬婉眠在想什麼,“先别急着感恩,是什麼還不好說。”
啟束輕咳一聲,道:“齊國的東西。”他袖手退開一截才繼續:“但是好東西。就算齊國皇宮也一時拿不出三顆。”
“喬姑娘之前問過在下有什麼可解百毒,它就大概都能解。最差也能留人一命,所以叫‘留魂丹’。”
喬婉眠震驚。
她是有懷疑溫漸言沒有那樣簡單。
可溫漸言給她墜子時分明面有愧色,說:“喬小姐且戴着玩。漸言隻求姑娘能常備在身。”
那慚愧神情哪個女子也不會忍心拒絕。
他是否不知其中藏着這樣的寶物?若不知,為何還反複叮囑她“時時戴着”。
他是何人?探子?奸細?殺手?
哪個探子身上會有價值連城的藥又随意送人?
喬婉眠苦惱地看蕭越,等着蕭越一如既往的給她一個答案。
但蕭越隻是和那些官員說着話,看不見她似的。
喬婉眠知道,這種時候,就是蕭越生氣了。
哄一哄便好。
喬婉眠湊過去,纖長的睫毛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她捏着蕭越的袖子輕晃:"對不起嘛,我看不出他是齊國人,也沒人告訴我。"
"大人定是早瞧出端倪才幾次三番警醒我,可為何不直說呢?"她聲音漸低,露出半截雪白的後頸。
蕭越下颌線繃緊,拽着她手腕走到帳角。
月光透過破損的軍帳斜斜切進來,在他眉骨處投下淩厲的陰影。
“戴多久了?”他喉結滾動,摩挲着那根細弱銀鍊。
"自大人刺傷他那日起。"喬婉眠仰起臉,眸中月光如碎銀。
蕭越奪過啟束手中的墜子,重重塞回她掌心。
"跟啟束學會機關用法,日後随身帶着金針。"他低頭整理緊束的護腕,玄鐵甲片相磕,發出細微聲響,"把藥裝回去,那墜日夜戴着,不許離身。"
喬婉眠,“……啊?”
她以為要沒收呢。
但蕭越看着還在生氣。
喬婉眠小心翼翼:“要不……這給大人收着?”
蕭越冷笑,"我收着?"他逼近半步,"等你哪天遇險我不在身側,好教你成功赴死?"
句子太長蕭越又太吓人,喬婉眠一時沒聽懂。
但不妨礙她縮着脖子裝相,她乖巧垂眸,“大人教訓的是。”
蕭越的确生氣,氣自己的無能。
他站在軍帳外,望着不遠處連綿的山影,心中清楚,若非溫漸言恰巧贈她這枚吊墜,若非啟束剛好給刃刀迷藥,若非林之對亡女尚存恻隐之心,喬婉眠此番早已香消玉殒。
更令他郁結的是,他竟找不出更好的物件來換下這墜子。"留魂丹"的價值,足以抵黃金百萬。
思及此,蕭越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啟束。
啟束後頸發涼。
奇怪,又哪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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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衆官員跟着蕭越繞泥路,走小道,一路深一腳淺一腳,早累得不行。
沒想到趕到這營地,沒見到林之,反倒抓到他企圖火燒軍帳且被一個小女娘放倒。
簡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