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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喬喬才發覺,她覺着蕭越與她接近友人的時候,都隻是趕上蕭越心情上佳;他低潮時,周身氣場冷若霜劍,她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蕭越駕着馬,喬喬看似坐在他懷中,實則兩人隔了一把匕首和一層堅冰。
他們從郊區趕回城内,穿過過空曠的街道,也穿過熱鬧的夜市,喬喬能感受到,什麼都沒能讓他的目光停留片刻。
同上次一樣,他們從挨着一片竹林的側門回了侯府,卻遠遠看見有十幾個下人候在無歸院門前,道中間站着的,是一對富貴打扮的中年夫妻。
喬喬倒抽一口涼氣。
想來,這便是久不露面的長慶侯與其夫人。
蕭越稍稍放緩了速度,行至人群中時,看都不看長慶侯夫婦一眼,面無表情道:“讓開。”
他看起來平靜,身上卻暗含鋒芒,大有要越過小厮直接破門而入的架勢。
四個小厮抖着腿,哀聲:“公子不要難為小的……”
蕭越這才不耐地瞥一眼長慶侯,看他大抵是不會輕易離開,便提起喬喬,将她放到地上,悠悠道:“你上一邊玩去。”
喬喬捂着帷帽鑽到一棵樹後,偷偷打量長慶侯夫婦。
蕭恩方年逾四十,五官更加深邃,可惜眼光暗沉,肩背不展,一副兩虛之相。
他怒道:“這怎麼回事,江如令可是你的人?”
一旁的林氏姿容姣好,但此時雙目紅腫,面上脂粉斑駁,她按下長慶侯指着蕭越的手,道:“侯爺别急,聽聽仰行怎麼說。”
蕭越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往日漫不經心的調笑樣子,偏着頭,目光戲虐地掃過長慶侯夫婦。
他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侯爺這腦子,不動也罷,不如先回房休息着,畢竟大理寺可沒有錦被。”
“你……”
蕭恩方深吸一口氣,道:“你弟弟已經被帶走了,你是他大哥,理應救他。”
“與我何幹?”
“侯爺不如想想明日如何與唐大人解釋江如令的來曆。”
蕭恩方看了一眼四周,他帶來的小厮都鹌鹑般縮着脖子。
還不能将他們遣走,他們走了,難不成他親自堵在門口攔蕭越?
罷了,回頭再想法子處理這些下人。
蕭恩方軟下态度道:“爹自知對不住你……這樣,隻要你解決了此事,爹就将你外祖一家和你母親的靈位請回來,好不好?”
他與這個兒子不隻是生分,更像是前世來的冤孽。
他沒從自己爹身上繼承到的東西,全都翻倍給了蕭越,兒子越優秀,他就覺得自己的氣運與天賦被他奪走了。
且蕭越生母鄭氏死後,蕭越不但容不下林氏,還鬧着要将鄭家的靈位都供在蕭家。胡鬧,那可形同謀反,最終,蕭越将鄭氏一族及他生母的牌位一起拿走供奉在寺廟了。
但眼下顧不得那麼多,先保住蕭虔要緊,餘下的日後再跟蕭越商量着來,大不了偷偷在侯府再蓋一間祠堂。
思及此,蕭恩方勉強堆起笑臉,讨好着道:“仰行,你看……你就幫幫他罷,咱家的确是被那江如令陷害了,方才金吾衛來帶走他的時候,還抓了幾個潛藏在附近的殺手,他們這是要直接滅口啊。”
蕭越撩袍下馬,一邊掏出帕子擦手,一邊慢悠悠道:“要說法子,我可以有。”
“但——”
他看向林氏。
“需要那給我下化骨毒之人去大理寺認罪,否則,我絕不會管蕭虔。”
林氏陪笑道:“仰行果然有法子,有法子便好……隻是,侯爺他不參政事,我也隻是内宅婦人,如何幫你查案?”
她定了定,睜大了紅腫的眼睛,驚道:“你懷疑是我下毒?無歸院如鐵桶一般,我怎會有那個能耐!”
蕭越牽馬向前,“你們自己選罷。”
蕭恩方深吸一口氣,側步上前攔住蕭越,“你,你到底想怎樣?”
蕭越保持着從容姿态,眯起眼,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肖恩方,淡淡問:“還沒明白?”
肖恩方緩緩扭頭,看向林氏,“難道,你……”
無論他怎麼不喜自己的長子,但有一點肖恩方不得不承認,蕭越遠比他聰明,且從不說沒把握的話,做沒把握的事。
林氏哀哭一聲,跪倒在肖恩方腳邊,無力解釋:“老爺,我沒有,我沒有……是她!她來曆不明,定是她下的毒!”
正在角落努力當一隻小鹌鹑的喬婉眠疑惑看着林氏突然指向自己的手,猶豫她是不是也需要跪過去磕幾個頭以證清白。
蕭越看都沒看喬喬一眼,自覺話已說盡,輕咳一聲,無歸院緊閉的大門快速打開,他邊走邊道:“要保哪個,你們想好了。”
而後頓了一下,“跟上。”
後面這句是對喬喬說的。
喬喬松了口氣,看來蕭越一點沒信林氏的攀扯。
但那兩個字也是他們從下山以來蕭越說的第一句話。
喬喬莫名有種預感,她可能未來很久都不會聽到蕭越同她講話了。
要不,還是找機會同他解釋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