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發地盯着角落裡的佩劍,目光逐漸決絕,再開口聲音沉了許多:“跟阿兄說,這段時日,他有沒有欺負你。”
喬婉眠忙擡起臉解釋:“沒有沒有,這段時間他還救過我,興許我已經逃過死劫了……嗚主要是你,一個時辰前我夢到,你被好多箭紮穿,倒在河邊,河裡還漂着花燈,還有七天就是花燈節了,你一定不要出門……”
喬祺摸着喬婉眠的發頂寬慰她:“我不去河邊就不會出事,你莫再放在心上,還是先講講牌位是怎麼回事,你當真沒受欺負?”
喬婉眠搖頭。
喬祺歎一口氣,神情黯然:“是我不好,都沒能給你一個栖身之所……”
喬婉眠擔心蕭越會進來,不敢說多餘的耽誤時間,抹幹眼淚道:“現下最要緊的是你,阿兄,你是不是與人結仇了?”
窗外刮來一陣夜風,臉上的淚痕瞬間被吹幹。
喬婉眠腦中突然一炸,驚懼道:“不對!你是被人害死的,若不将想害你的人揪出來,你就一直有危險。”
喬祺一呆。
是,不能在河邊殺他,别處還不行?
身後的門被推開,兄妹的叙話被打斷,喬婉眠飛快戴好帷帽,立到榻邊。
蕭越道:“無礙,是啟束。”
啟束笑着同喬婉眠點頭。
難怪他覺得喬祺面熟,原來他是喬婉眠的親哥。
喬祺向蕭越與啟束行禮,蕭越應了一聲,問:“那日你闖進暗娼時,可是先救了一個被欺辱的女子?你可記得那兇徒有何特征?”
喬祺如實道:“卑職沒有主意他的樣貌。”
蕭越眼神有些遺憾。
喬祺認真道:“……但卑職大概給他創造了一個特征。當時那人就要得逞,卑職一時情急,将他拽起時扽的是頭發——嗯,他腦後應當秃了很大一塊。”
蕭越:“……”
噗嗤。
啟束再三忍耐,還是笑出了聲,他拍着蕭越肩膀,“哈哈哈,這喬家人當真有趣,難怪得你青眼。”
蕭越唇瓣微微上揚,笑容少見的明朗。
喬祺歪打正着,留下了鐵證。
他問:“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敢将這話再講一遍麼?”
喬祺道:“無論那畜牲是誰,卑職絕不隐瞞。”
啟束一震,連連擺手,“這話可不興說,慎言,慎言。”
罵皇帝最寵愛的皇子是畜牲,不就是罵皇帝?
這要是傳出去,立功可就變立碑了。
喬婉眠小聲插話:“那永安侯現下可進大獄了?他會不會報複阿兄?”
蕭越淡聲:“永安侯也是聽令于人,除去喬祺隻會罪加一等,對他有害無益,他不會那麼蠢的。”
角落裡的小丫鬟失望地吐了口氣。
不是他,那會是誰?
蕭越坐到桌邊,一邊斟茶一邊狀若無意地問:“怎麼,聽到他不會報複,你還挺失落?”
喬婉眠狗腿地湊過去接過茶壺,“婢子就是在想,那些人惡事做盡,怎麼可能放過揭發他們惡行的阿兄呢?”
“接着說。”
喬婉眠小心道:“想來一定有人潛伏在暗處,就等着阿兄落單時報複。阿兄是不是快休養過來了?最近的花燈節是不是會派金吾衛去河邊守着以防有人落水?”
許久沒有人接話。
喬祺擰着眉呆坐在榻上;啟束看着她,滿眼放光;而蕭越,曲起一根手指,嗒、嗒、嗒地敲着桌面。
喬婉眠一聽他敲桌子就心慌。
難不成,剛說漏了?
蕭越偏過頭,“沒了?”
喬婉眠心虛搖頭。
許久,啟束才幽幽歎道,“人不可貌相……”
他被喬婉眠知微見著的能力震懾到了。
蕭越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對喬婉眠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依你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
喬婉眠心中一喜,飛快回答:“自然是讓哥哥躲在安全的地方,派好多人保護他,直到朝廷将他們一網打盡。”
蕭越沒有再看她,問喬祺:“若有機會,你可願配合朝廷将他們一網打盡?”
喬祺颌首:“卑職責無旁貸。”
喬婉眠手一軟,險些将茶壺摔落。
聽他們的意思,是要讓兄長去做誘餌?
可是他已經付出很大代價了,怎麼還要他去冒險,總不能隻逮着一個人霍霍罷。
她小聲開口:“能不能——”
蕭越起身,打斷她:“不能。帶你來是念你手足情深,并非你有權置喙,我已經給你足夠時間了,走。”
喬婉眠不舍地與喬祺小聲告别,蔫頭耷腦地跟在蕭越身後,直到回到馬上,都悶着頭不吭聲。
遠處打更人唱更的聲音飄渺,月光照不到的暗處,潛藏着無數未知。
蕭越少見的茫然,目光凝在懷中女子身上。
她究竟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