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眠佯裝對身邊一顆竹子感興趣,故作輕松地用指甲來回刮擦它粗壯的莖杆,“婢子不知……他說話時婢子才聽出來。”
蕭越幽幽道:“你如何預知那小厮會死的?”
聽到“預知”二字,喬婉眠動作一鈍,險些将指甲劈斷。
似乎蕭越隻要伸伸手,就能戳破她掩藏多年的秘密。
喬婉眠深知這秘密關系她全家性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到了她剛才為蕭越找的借口。
“大人你這麼厲害都躲着他們,那小厮誤闖進去,定會遇到危險。”
喬婉眠借着夜色心虛地觀察蕭越的反應,他的鋒利輪廓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似乎沒有懷疑她的話,喬婉眠趁機問:“公子是打不過那人嗎?為什麼不抓他?”
蕭越眉眼間流轉着他特有的矜傲,“憑他?打過我?還差得遠。”而後,他語速緩慢又帶了蠱惑的意味,偏着頭看她,“你怎知不是蕭虔動的手?”
喬婉眠艱難吞咽了一下,是啊,她怎麼知道的?
她一直在檐上,而殺人是在屋中。
……蕭越心思太細,喬婉眠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問蒙面人殺人用的暗器是什麼。
她感覺自己馬上就撐不住了,破罐破摔道:“答案很明顯,大人為何盤問婢子?婢子知道大人不怕二公子,那顧忌的自然就是另一個人。”
滿嘴謊話,但都無害。
蕭越眉眼彎了彎,面上全然相信了喬婉眠的胡攪蠻纏,轉身引着她回無歸院,笑道:“是我低估了你。”
喬婉眠以為自己糊弄過去了,又追着問:“大人,你可聽清他們密會說了什麼?”
蕭越風輕雲淡道:“沒談什麼。”
喬婉眠原本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她提前通知蕭越防備,所以他才能撞破蕭虔密謀,算是間接幫他躲過一劫。
但蕭越不會實際上什麼都沒聽清,在逞強吧?
胸口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她琢磨半天,想到一個不會被蕭越揪出漏洞的問題:“那大人日後會追查蒙面人的身份麼?”
“斂劍此時正在追蹤他,謎底應當會很快揭曉。”
喬婉眠的脊背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蕭越垂眸看向他的小丫鬟。
時而聰敏,時而傻得别出心裁。
關鍵問題毫不含糊,細枝末節又躲躲閃閃、避重就輕。
膽量亦時大時小,行事似乎都有目的。
但他清楚喬婉眠不過是一個養在深閨普通女子,因家中人口簡單,比其他閨閣少女更單純。
若用她智慧過人、能提前發現種種端倪來解釋一切,蕭越實在沒辦法欺騙自己。
但總歸她并無惡意,甚至是,過份在意他。
那便随她罷。
……
喬婉眠不知自己全是馬腳,還在暗自得意。
蕭越聲名在外,審過無數罪犯,卻被她糊弄過去了。
啟束說得對,她是有大智慧的。
她心中隐約有了一個盼頭——隻要她一直留在蕭越身邊,未來還能借助他的力量改變命運。
喬婉眠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剛想去拉蕭越的袖子,猛然想起蕭越警告過她幾次,不許拉拉扯扯,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隻是習慣使然,信任誰依賴誰,就忍不住和人家親近一點。
讷讷擡頭,發現蕭越也正看着她那隻企圖作亂的手。
被抓包了。
她将手藏到背後,真誠道:“謝謝大人,若是大人沒有将婢子拉上屋頂,婢子現下恐怕也成灰了。”
蕭越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自己垂在身側的手,冷冷嗯了一聲。
喬婉眠一頭霧水。
她不是還沒碰他嗎,他怎麼又這麼兇。
但蕭越喜怒無常也不是一兩天了。
有救命之恩壓着,就算天天将她挂在樹上罵,她也不該有什麼怨言。
不過——喬婉眠感覺頭腦裡全是漿糊。
她因為夢境警告了蕭越,使得蕭越适時出現救了自己一命。
那她是不是躲過了變成牌位的命運?
還是說,她注定會被蕭越救下,以後才會因為别的意外殒命?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太難了,想不通。
等見到父兄同他們一起想吧。
……
蕭越回到蕪閣已是醜時三刻,正巧刃刀和斂劍也同時歸來。
一個時辰後他就要去大理寺點卯,蕭越随意坐在浴桶邊的玫瑰椅上,趁沐浴更衣的功夫聽二人彙報情況。
他一邊褪雲靴一邊問詢:“斂劍,你可查清蒙面人身份?他——”
蕭越話音頓住。
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小紙打着轉從他靴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