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眠脖子一縮,移開視線。
蕭越似乎說了什麼,但她過耳就忘了。
她又怎麼回的?怎麼印象全無?
脾氣好大,玩丢了蓮子再拿一顆便是,兇什麼。
蕭越看着一臉迷茫的少女,想起數年前祖父病榻上的囑托:“喬衡跟随祖父征戰了半輩子,原本可以留在鎮西軍繼續遷升,隻因不滿我被逼卸下軍權,才離開西原回開陽開了演武場。我走後,你也搭照喬家一二,勿忘良将。”
他審視着眼前局促瑟縮的少女。
遲鈍又敏感、溫吞又沖動、悲觀又樂觀。
鎮西軍的後人,不當活的如此擰巴。
蕭越劍眉低斂,将深邃眸子隐在陰影下,恢複了散漫的樣子,對喬婉眠道:“你為我做事便受我庇護,不用刻意僞裝逃避,沒人能越過我對你不利。”
喬婉眠張着嘴,半天才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啊?”
蕭越抿唇看着杵在屋中呆愣愣的喬婉眠,“沒懂?”
“懂了……”
就是非常意外。
意外到心髒都要跳出去。
大概是因着他突然這樣好,有些反常。
喬婉眠一邊想着,一邊按住咚咚震的胸腔。
心中漲漲的,她無措半晌才又幹巴巴的開口,“謝謝大人,婢子明白了。”
蕭越淡淡嗯了一聲,接着道:“還有,你與其穿成那樣防備他人,不如收斂收斂自己的行為。”
喬婉眠不解:“什麼?”
蕭越曲起手指敲敲桌面,眉眼間流轉着少見的少年意氣,“不要總是偷偷盯着男子看,尤其是我。”
這個小女郎非常之放肆,一抓到機會就偷窺他,他不計較便罷了,沒想到她居然還反過來疑心他蕭越有非分之想。
喬婉眠不以為然,她才不會無禮地盯着人家看呢。
欸?
等等。
她好像是總偷看他眉尾那道傷。
他都知道?
喬婉眠又羞又窘,辯無可辯,蔫蔫道:“婢子知錯。”
末了又擔心蕭越覺得自己愛慕他,認真補充:“婢子真的隻是看公子的傷。”
蕭越不再看她。
那等小傷她卻關心至此,權當是忠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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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刀捧着一打女子裙衫候在門外有一陣了,昏暗連廊裡隻能看到他一直亮着那一口森白的牙。
在眼看着他家主子拒絕了三次議親、六位貴女、無數被塞進院子的丫鬟後,終于終于等來這一天。
這不是開竅了,還能是什麼?
别說是關愛舊部後代,他不信。
聽到裡面半天再沒有動靜,他才換回沉穩表情叩門,“公子。”
“進。給她挑吧。”
刃刀手中的托盤上,約麼有十幾件女子衣裙。
即便整齊堆疊着,也因件件用料不凡,精緻華貴且格外有份量,一件一件,将他的頭都擋住了。
喬婉眠感激地看蕭越。
雖然又兇說話又難聽,但在他府裡讨生活簡直不要太輕松。
月錢多、飯□□緻、每日泛舟采蓮玩樂,還能收到從未穿過的衣衫。
她伸出手。
刃刀輕咳一聲,提醒道:“這裡頭還有方嬷嬷的,喬姑娘可要選适合自己的。”
喬婉眠伸向墨灰色軟煙羅的手一頓。
是哦,裡面隻有幾件顔色适合方嬷嬷的。
她猶豫地來回看剩下幾件,嬌豔或淡雅,與她這年習慣穿的大不相同。
喬婉眠仰頭問:“桑耳姐姐的也在裡面嗎?”
“是。”刃刀歪着頭回道,“據我所知,桑姐姐為人清冷,頗通文墨,或許她更喜歡素雅些的。”
喬婉眠眼前浮現桑耳那日飒爽跳下小舟的樣子,隐約覺得刃刀好像有什麼誤解。
她心中确實更向往鮮亮的,隻是習慣性地擔心自己惹眼。
刃刀讓她得以遵從本心。
喬婉眠仔細将幾件豔色抱到懷裡,眼中的欣喜快要溢出來,幾乎是蹦到蕭越身邊,“真的給我?”
她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與父兄說話時候的嬌俏,尾音拐了幾道彎才滑進蕭越的耳朵。
蕭越後背一麻,緩了幾口氣才平靜道:“這算賞你提醒有功的。不過——”他話鋒突轉,“方嬷嬷應當教過你,未經通傳不得随意上來,忘了?”
喬婉眠笑容凝固。
那不是沒辦法嗎?
蕪閣外連個人影都沒有,她總不能在窗下喊吧。
看着少女又開始躲閃的眼神,蕭越道:“罰你一個月的月錢,以後不準再犯,下去吧。”
喬婉眠悶悶“哦”了一聲,對上刃刀同情的目光,體貼道:“順路的,要不我給桑耳姐姐和方嬷嬷把衣裳送過去?”
刃刀後退一步,抓緊手中托盤,“不必了喬姑娘,我跑一趟就成。”
“那婢子就告退了。”喬婉眠今天的目的都達成,急着回去試新衣,扭頭就要走。
蕭越似乎有意打斷她的快樂,在她快出門時悠悠補充,“你明日随我去赴宴。”
喬婉眠疑惑回眸,“我?”
她最怕去人多的地方,看看刃刀又看回蕭越,想說你出門不都是帶着刃刀嗎?
蕭越不耐:“他們二人明日有别的任務。你有異議?”
喬婉眠老實:“婢子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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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越未說何時出發,喬婉眠也不敢去問,用過早飯後就一頭紮進屋子裡選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