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橋在浔遙住了三天兩晚,最後是不得不走,年底總是有各種必須出席的活動和會議。離開的前一秒,他還在整理自己的感情。喜歡是種太陌生的情感,他分析到最後,覺得對宋夏宜,他是擔心挂念多于心動。上車又恍惚開始搖擺,在想擔心挂念是不是也算是心動的一種。
他甚至起了念頭想找人來問問,可是問誰呢,李施煦忙着籌備結婚,日子過在糖罐子裡,找到他得先挖走十八噸糖。問紀爾希?他情況太特殊,是完全沒有參考價值的個例,幾人能有他好命,從小到大中意的姑娘就在身邊,還兩情相悅……
想想身邊還有誰?結果視線裡出現了趙諒。
趙諒幾次接到陸嶼橋意味不明的視線,探究好奇又深沉,他恐慌,在被繁忙工作積壓得所剩無幾的日常裡深度複盤,結合自家老闆去浔遙以及他辦公桌上莫名出現的合照,最終得出結論,他老闆應該冰雪融化遇太陽枯木逢春想發芽。
一日早會結束,趙諒陪同陸嶼橋去見客戶的路上,他正在彙報接下來一天的行程,又發覺陸嶼橋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斟酌思考一番,于是在彙報結束後,旁敲側擊地開了口:“再過幾天柏林電影節入圍名單就要公布,萬延導演能不能帶着《無影之地》再度入圍,網上讨論得很熱烈。”
陸嶼橋不鹹不淡地一聲“嗯”。
趙諒想撓頭,繼續努力:“有網友分析了一下,覺得這部電影再獲獎的可能性很大。”
補充:“尤其最佳主角獎。”
話音斷得實在微妙,陸嶼橋等了兩秒沒等到他繼續說,問道:“覺得能再拿?”
“不少人評價說這是她演技最厲害的一部戲。”
陸嶼橋莫名聽不過,出聲維護:“以前的戲也很厲害。”
“是是。”趙諒忙應道,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陸嶼橋問他:“你有女朋友嗎?”
多年來這是頭一回關心他情感私事,趙諒和司機對視了一眼,不明所以地點了下頭。
陸嶼橋:“喜歡她?”
不然喜歡你?趙諒無語,繼續點頭。
陸嶼橋放心了,問:“什麼感覺?”
尾音飛起來,聽得趙諒不自覺擺出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慌忙低下頭假裝扒拉頭發,支支吾吾:“就——喜歡。”
擡頭又撞見他探尋的目光,繼續支支吾吾:“覺得她很可愛很有趣,想和她聊天想聽她說話……想照顧她想她開心……會幻想很久之後的未來……不願意她關注其他人,最好永遠在我身邊——”
我這是在幹什麼,他猛地住口,臉上一陣陣爆紅,餘光瞄到司機因為憋笑而揪成一團的嘴,心說年根歲底這班怎麼還能越來越難上……
陸嶼橋沒心情注意前方二人的反應,默默對照趙諒的話,反思自己産生過哪幾種感覺,想了想,好像是一些有一些沒有……突然醒過神來,考慮這些問題難道還不是喜歡嗎,若是不喜歡,根本就想不到在這個上面糾結。
雲開見天,神思清明。
當即吩咐趙諒重新安排行程,要他把進二月的所有時間全部空出來。他決定了,他得去浔遙,他今年要和宋夏宜一起過生日,再過新年。
回老宅吃飯時順道把這消息告訴了陸家二老,兩位老人又驚又喜,韓郁瓊甚至忍不住提議——要不我們一家都去浔遙過年啊?
陸守和尚且理智些,說青青鬼脾氣,别去了一個不高興給夏宜給親家添堵找麻煩,大過年的。
陸嶼橋說先不急,這事慢慢再商量,說等我問問夏宜意見。
電話裡是不敢問的,其實自己要去浔遙過年的事他都不敢馬上就說,一天接一天翻來覆去問她日常,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天氣好嗎去了哪裡幹了什麼,挂了電話更加确認自己在喜歡她。喜歡才會讓人變得膽怯啊,他很早之前體會過。
隔天起床,京安大雪。剛拉開窗簾,看到天地一片白茫茫,馬上轉身就去找手機給她發消息:降溫了,多穿一點,不要感冒。發完怔了怔,對着手機沉默許久,而後心情愉悅地笑開,才去洗漱下樓吃飯。
她沒有立即回,很可能是還沒有起床,要養成規律的睡眠習慣,在她那裡成了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天方夜譚。
等待上班的時間裡,手指不知不覺開始往上滑,她的消息逐漸開始多起來,出現照片,和不再是簡短幾字的句子。視線停在她曾發來的一條信息上——爺爺好嗎奶奶好嗎青青好嗎。再往上翻翻,看到了她會報告行蹤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裡,住的地方也會發視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