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橋說:“汪展跟着,應該什麼都順利的。”
開機不到一周,剪輯師汪展就成了片場的福星。好幾次張啟已經在盛怒的邊緣了,被汪展輕描淡寫幾句話澆滅了火,燈光、錄音還都是張啟的老合作夥伴,他們也不得不佩服汪展,更别提被張啟罵得狗血淋頭的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了,一個個簡直想把汪展當吉祥物供起來。
片場休息,宋夏宜改妝間隙看到在給新人演員說戲的張啟馬上又要炸毛,趕緊“汪先生汪先生”地喊着旁邊幫忙陳設布置的汪展,頭發花白的汪展聞聲回身看,看到宋夏宜指了指另一頭一個暴怒一個快哭的老少組合。
汪展把相框書本往桌上放,一邊解釋要怎麼擺,一邊移着步子朝張啟那邊去。
宋夏宜聽不到那邊說了什麼,反正沒兩分鐘,張啟的火就熄了,老頭郁悶地撓頭發,劇本一卷開始比劃,重整旗鼓給新人講戲。
小魚看得嘴巴大張,弄頭發的動作都停了,感慨:“到底說了什麼啊,也太厲害了吧!”
汪展剛從張啟身邊走開,又被一直在等的攝影師拉走。
宋夏宜笑起來,“咱們組裡現在少了誰也不能少了汪先生。”
“那可不!”旁邊搭戲的前輩老演員接道,“要不是汪展在,有時候我真都不懂張導想表達什麼,他一肚子想法,又說不出來,叫人幹着急。”
張啟除了脾氣不好的另一個顯著特點——不善表達。早年他還沒有取得如今的大導地位時,八卦消息有一條,說他曾被某位大明星指着鼻子罵笨嘴拙舌。真假沒人有膽去求證,但他常常說不清自己想要的影片效果确是事實,好在還有汪展,他簡直像是張啟言行舉止頭腦觀念的翻譯家,這或許就是他們交情深厚的原因。
宋夏宜算是能诠釋出張啟想要成果的演員,情緒、肢體、台詞等等,她幾乎每次都能超标準完成表演。汪展第一次在現場看她的戲,非常震驚,這才明白老友之前為何锲而不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這位女演員遞本子。在此之前,張啟電影的主角大都還是男性,上次和宋夏宜合作之後,他開始以女性為第一主角創作劇本。汪展初時大惑不解,問他原因,他故作高深,說現在有個了不起的演員,我必須寫出最好的故事來讓她演我的戲。
她演得是真好,看多了她演含蓄内斂的藝術片,沒想到商業片竟然也能表現得這樣出色。汪展心想,做導演的能碰上這樣卓越的演員精準地演出來自己想象中的世界,何其有幸。
宋夏宜演得也很開心,動作戲訓練、拍攝的時候有多累,看成片的時候就會有多爽,拍戲閑暇時,她常期待這部電影上映之後的效果,應該是愛科幻愛特效愛動作的觀衆都會滿意的電影。
四月中旬有一天,曾經合作過的導演羅岸聯系宋夏宜,請她五月初幫忙客串兩場戲。想着這邊的劇組到時候會放假,那邊的片場離煙海也不遠,她便答應下來。沒有不答應的理由,羅岸算是她事業的引路人,出道就是拍了他的《看松鼠的孩子》,拿到了金像獎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演員獎,也得到很多觀衆的喜愛。
當晚正好陸嶼橋打電話來,她便說了要去羅岸劇組客串的事。
陸嶼橋問:“那你五一不回來了?”
自三月初開機,宋夏宜除四月中去參加了金像獎頒獎禮外一次沒離開過劇組。
宋夏宜說:“五一劇組也就給了三天休息時間,不過月中可能會有一周的假。”
陸嶼橋不好再說什麼,回道:“具體時間定了告訴我。”
其後又是忙碌不停的工作,五一小長假沒回京,所以宋夏宜不知道京安那邊因為她還出了點事。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沐湖灣老鄰居有家姓郭,和這邊富貴顯赫了幾代的人家不大同,郭家是做律師發的家,起步較晚,住進沐湖灣也是原先的人家出國,那家是郭家的老主顧,念着舊情,就把房子賣給了郭家,算是幫郭家打進這個圈子開了門。
二三十年相處下來,關系處得也不錯。郭家重教育,子女培養得很好,但親戚家的子女就養不着了,差了點。假期裡,郭家幾個親戚來玩,有倆孩子也是大學生,不知道從哪聽着了宋夏宜由小至大的一堆八卦,連她因救小姑子一命才嫁給陸嶼橋的事都聽說了,兩人聽得興奮聊得激昂,完全忘乎所以,以緻晚飯後在湖邊散步都在聊這些八卦,全然不顧場合。
好巧不巧,假期第一天陸含青在家閑得無聊,要去孟家找孟熙文玩,路過湖邊,就聽着那倆人在說宋夏宜的事。那倆說得多起勁,她就聽得多憤怒。聽了幾分鐘,火氣越來越旺直接燒到腦門上,想也沒想跑棧道上,一個猛推,把兩人推得踉跄,晃了幾晃“噗通”兩聲就紮湖裡去了。那倆站在齊腰高的水裡抹臉,震驚不已地破口大罵。氣得陸含青簡直要恨邊上水淺,沒能徹底讓兩人醒醒神。
陸嶼橋接到消息回老宅,郭家長輩正領着倆落湯雞站在陸家門口道歉。他剛下車就聽見自家妹妹拔着嗓子喊:“誰要聽你們道歉!你們說兩句對不起就完了?那麼值錢呢你們這聲對不起,背地裡說人不說得起勁呢嘛,道什麼歉,你們再說,再說啊!”
陸家二老的臉也冷着,不應承郭家的這聲抱歉。
兩小孩虎,都這樣了還看不清形勢,梗着脖子機關槍似的叫:“說就說!我們哪句話說錯了還是怎的,不就是她用心機手段才嫁出去的嗎,結個婚都這樣,為演那些戲為拿那些獎,還不知道用了哪些肮髒伎倆呢!”
韓郁瓊氣得險些站不住,郭家長輩顯然更懵,臉色白了又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拉住兩人吼:“閉嘴!”“别胡說!”
陸含青更是氣得跳腳,“行!咱們上公安局上法院說去!”說着就要掏手機報警,被陸守和一把攔下了。
陸嶼橋電話裡隻聽他奶奶說了幾句,沒大懂為着什麼事她妹妹惱得把人推湖裡去,現下倒是懂了。示意二老屋裡說,又去拉陸含青進門,對着郭家長輩說道:“郭叔叔郭阿姨一起進屋吧。”又朝水裡出來的兩人看了眼,“你們也進來,在外頭再凍感冒。”
他聲音冷,表情更冷,一陣冷風似的吹過那兩人的身。兩人對視一眼,虎勁兒過去了,這才後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