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宋夏宜說。
“等我幹什麼,很晚了,快睡。”陸嶼橋說着側過身,但沒有離開宋夏宜的懷抱。
宋夏宜想說你可以和我聊聊天嗎,說說你曾經的夢想和對未來的期望,或者問他你願意聽聽我心裡在想什麼嗎,但是她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因為很快,背對着她的人開始均勻地呼吸。
她終于沮喪地收回手,在黑暗中輕輕地翻了個身,她把雙手抱在胸前,雙腿不自覺地向着身體蜷縮,這樣可以了,她應該心安了。可是耳邊好吵,尖銳的嗡嗡,吵得她難以入睡。
一夜醒醒睡睡了許多次,真正睡去時也不知道是幾點,等到醒來時天已經很亮了,陸嶼橋正坐在陽台外的躺椅上發呆。
他在想什麼呢,宋夏宜很想知道,人在想什麼,眼神才會放得那樣空,空得仿佛能夠容納遠處遼闊的碧海藍天。
這好像是結婚的這些年裡,她最熟悉的陸嶼橋的神态之一,空的,天地之間任何事物都可有可無的空,人生無一物可在意可驚動他的空。
這也是他父母去世後的多年裡,他臉上最常出現的表情。
誰能填補他的空白?
宋夏宜曾經想過,也許說一說呢,把自己的想法、思念,哪怕怨恨、憎惡全部都說出來,他會不會不再這麼空。但是拒絕交流,也被包含在了他的空裡面。
他不在意的又豈止是我,她忍不住想。
于是順其自然的,她又想到了在虞海心面前的陸嶼橋,那個眼睛有笑意神态很放松的陸嶼橋,那個不再冷漠不再空空蕩蕩的陸嶼橋。
她終于明白,原來那片空白一直都有一個明确具體得足以完美契合的形狀,那個形狀是虞海心。
陸含青比她明白得更早。
“醒了?”陸嶼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也不知道站在床邊看了宋夏宜多久。
宋夏宜被拉回到現實,揉着發脹的腦袋掀開被子起床,一邊問:“幾點了?”
“九點多。”陸嶼橋說,“你昨晚睡得不好?夜裡翻了好幾次身。”
宋夏宜随手整理了一下被子,“是不是吵到你了?”
陸嶼橋搖了下頭,沒再說其他。
宋夏宜往浴室走,問:“他們起了嗎?”
“施煦起了,我跟他去吃的早飯。你早上吃什麼?”
“等下再說吧。”說着關上了浴室的門。
沒一會兒,浴室裡傳來水聲。陸嶼橋看着在眼前關上的門,突然想起來還沒問她為什麼會睡不好,她睡眠從來都很好,幾乎沒有過翻來覆去一夜睡不着的情形,也許是青青又跟她說了什麼,他想到昨晚李施煦說看到陸含青從他們房間出去的事。
十來分鐘後,宋夏宜從浴室裡出來,她化了淡妝,塗上口紅後讓她看起來氣色不錯。
陸嶼橋給她拿水時,看到了被他忘在桌上的戒指,他下意識看向宋夏宜,但是宋夏宜似乎沒有注意到,仰着脖子在喝水,無名指上的鑽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手心的水瓶頂開,與皮膚之間隔出來一片空白。還是說她已經瘦得戒指都已經不合适了,他忽然這麼想,一邊摸着桌上的素圈,在她喝完水之前塞進了口袋。
宋夏宜抿着唇,試圖将被沾走部分的口紅抿均勻,問道:“我出去逛逛,你要去嗎?”
陸嶼橋沒什麼事,便點頭說:“一起走走。”
室外的陽光已經開始曬人,宋夏宜壓低帽檐,在狹窄蜿蜒的小巷裡漫無目的地閑逛。身旁的陸嶼橋一路沒有說話,跟着宋夏宜的步伐走走停停上上下下。
“先吃飯吧。”陸嶼橋突然伸手拉住了埋頭上台階的宋夏宜,把她帶進路邊的一家咖啡店裡。
面包剛咬下第一口,陸嶼橋的電話響了起來,是陸含青打過來問他人在哪裡。陸嶼橋報了咖啡店的名字,又說了下大概位置,不知道陸含青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大約嫌麻煩或者嫌熱不願意出門吧,反正電話挂掉後,陸嶼橋對她說:“我買點吃的帶給青青,你是再逛逛?還是跟我回去?”
“你自己回去吧,我再到處看看。”宋夏宜說着擡頭朝他看,嘴唇彎起來漂亮的弧度。
陸嶼橋差點産生一種沖動,想要伸手摘掉她的墨鏡,看看她的眼睛裡是不是同樣在一瞬之間蓄起了笑意。
他其實很不喜歡她總是笑,尤其在面對自己時。
這和她小時候一看到她媽媽就笑,有什麼區别……
總在笑什麼?
明明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