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宜忍着渾身的疲累應付道:“同學之間、朋友之間互相牽線幫忙也很正常。”
“是,很正常。”陸含青說,“可是你就沒有認識的動畫制作公司嗎?你不是給好幾部動畫電影配過音嗎?我哥他為什麼不找你……之前他有跟你說過要做動畫電影的事嗎?”
宋夏宜想揉發脹的太陽穴,伸手卻觸到一片濕潤黏膩,頹喪地垂下手,指腹焦躁地一下下搓着,想盡快把那點潮濕搓幹。
陸含青繼續出擊:“我哥有跟你說過他的工作他的計劃嗎?海心姐回國才多久,他跟海心姐又才見了幾次,可他就已經告訴她這些了。”
宋夏宜說:“閑聊時聊近況聊到最近的工作,沒什麼奇怪的。”
陸含青看着她,目不轉睛的,問:“那他上一次在你面前開心地笑,是什麼時候?”
就說她聰明又讨厭呢,口水戰打了這麼多年,她當然知道擊潰對手的點在哪裡。她還說:“連我都不記得他什麼時候有過那麼放松的表情了……你看,除了海心姐,誰也不能叫他變成從前那樣。”
宋夏宜蓦地起身,說:“等下。”
她說:“我的面膜快要幹了。”
她故意磨磨蹭蹭地洗臉擦臉抹臉,細緻得簡直可以重新畫一幅皮囊,可是陸含青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耐心,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在等。宋夏宜雖然對她今天來說這一番話的目的狐疑不解,但是也清楚她既然開了口,勢必做足了心理準備,勢必是要把想說的話都一股腦說完的。
迫于無奈,宋夏宜隻好出了浴室,重新坐回到沙發裡。
陸含青這下沒再繼續站着,跟在宋夏宜身後朝沙發走,坐到了宋夏宜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她整個人非常的不自然,背脊僵硬,眉毛皺得死緊。
宋夏宜問她:“你想喝水嗎?”
陸含青立馬搖頭,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
宋夏宜靜靜在等,她突然開始好奇,到底什麼樣的話,竟會讓她想說卻又如此為難。
等了好幾分鐘,陸含青仍是僵硬地坐着,視線盯着地上不知道哪一個點,像沉思又像發呆。
宋夏宜輕歎一聲,說道:“你說吧,不是還有要說的話嗎?”
陸含青猛然擡頭,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宋夏宜。
宋夏宜問:“你是要我離開你哥?……你想你哥和虞海心在一起嗎?”
陸含青說:“我不……我不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不開心……這麼多年他一直都不開心。”
“你呢?開心嗎?真的開心嗎?”問得好急切,簡直像關心。
宋夏宜的心上跟被針尖紮過似的,一抽一抽的疼。可是開口時語氣依舊掩去了情緒,她忽略了她的問題,反問道:“虞海心呢?她還喜歡你哥嗎?”
良久,陸含青重重地“嗯”了一聲。
宋夏宜說:“你哥不會離開我的。”
她說:“他答應過的。”
陸含青馬上出聲:“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和你在一起嗎?”
宋夏宜立即就想到了那年新年的煙花,紅的綠的黃的藍的,五彩斑斓地炸開在眼前,耳邊是嘭嘭嘭連續不斷的聲響,所以她才會以為自己聽錯了陸嶼橋的話,但是她沒有聽錯,是他親口說的,一字一句,說在一起試試。
為什麼呢?
宋夏宜想過很多次,為什麼他會在那個時候有了這樣的提議,她想出的答案包含感激、責任、自暴自棄、無所謂等等混雜不清的理由。她從來沒有問過陸嶼橋問題的真正答案,因為她不覺得這會有一個叫她滿意的答案。
但陸含青知道答案。
宋夏宜陷入瘋狂的糾結,她的面前被人放上了一個隻有她有鑰匙的盒子,她不知道這是巧克力盒還是潘多拉盒。
不,不會是巧克力,她當然知道。
她知道那是即将引發禍端沒有希望的潘多拉魔盒。
那麼,要打開嗎?
房間裡好安靜,隻有風吹海浪的聲音時不時傳過來。
陸含青也陷入了糾結,是沖動嗎?不全是。和宋夏宜獨處的機會,是她在等待并且刻意創造的。
但她迷迷糊糊之間還是弄不清自己非要說這些話的理由了,為了誰呢?她哥?虞海心?還是為了自己?或者……是為了宋夏宜。
宋夏宜坐在沙發裡,手指死死地攥着抱枕的邊緣,眼神迷茫又慌亂地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跳躍,然後,她看到了被落在桌上的素圈指環。
有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像泡沫漂浮在空氣裡,下一秒就會被滿腔膨脹的失望炸碎。
但她隻是非常平靜地看着那個戒指。
打開吧!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他不愛你。
他也不關心在意你。
都打開吧!
反正也沒有希望,反正從來都是失望。
心口隐隐作痛,宋夏宜感覺到強烈的憂慮,以及對答案的恐懼,耳鳴又一輪猛烈來襲,四肢也跟着乏力使不上勁,但她還是把目光落到了陸含青臉上,毫不閃躲地問她:“說吧,為什麼他要和我在一起?”
她的眼神無比堅毅,讓陸含青産生了短暫的怯弱,但是馬上又表現得十分冷靜堅決,她知道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于是給出了簡短卻重擊的回答,她說:“因為虞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