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橋看到消息的時候,心髒有種被什麼東西輕輕擠壓了一下的錯覺,實在輕微,所以很自然地被他忽視了過去。
他原本想跟宋夏宜解釋聚會和照片的事,新聞爆出來的時候他人到英國忙着見合作方,等到看到新聞,公司的公關已經發出了聲明,大概是姑姑那邊授的意,這樣的應對方法自然不錯,但如果他一早知道,應該選擇撤新聞撤熱搜的方式,那樣比較合适,給宋夏宜造成的影響也更小。畢竟下個月初,她有部新電影要上映。
可他轉念一想,不過隻是一張照片,幾個同學聚一聚聊聊天,稀松平常的事。
而且宋夏宜沒有發消息來問,說明她也覺得沒什麼。
接下來的兩天,兩人各自忙碌,還是宋夏宜先回的京安,不過她沒回家,想着離開公寓前沒有把上次帶回來的紀念品收拾好,應該過去繼續整理完,加上她這次又從平楠帶了些楠木工藝品,正好一塊擺起來。
公寓住了三天,要不是陸嶼橋打來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京安,她覺得自己其實可以一直住在這裡。
當天晚上,陸嶼橋下班後,自己開了車來接宋夏宜,但他和以往一樣沒有上去,等在了公寓樓下。宋夏宜下樓時手上沒拿任何東西,這讓陸嶼橋隐隐感覺不大對勁,問她:“行李箱呢?”
宋夏宜很自然地回答:“先放這邊,過不多久還得進組。”
兩人一時無話,宋夏宜覺得氣氛有些尴尬,開始找話題,問:“青青志願填了嗎?”
“嗯。”
不用在意,宋夏宜告訴自己,接着若無其事繼續問:“填的哪家?京大?”
“嗯。哲學系。”
“改學哲學了?”
陸嶼橋轉頭望了宋夏宜一眼,“她不适合學醫,對她的身體來說負擔過重。”
宋夏宜不知道他的眼神裡是不是帶着指責或者什麼别的意思,也許什麼都沒有。她沒有對他的話進行反駁,順着應道:“也是,學哲學也挺好的。”
陸嶼橋覺得她似乎有哪裡變得不一樣,忍不住又看了幾眼,沒發現不一樣在哪兒。直到停了車,宋夏宜先開車門下車,他才覺出來那點不一樣的地方——她沒有像以往那樣一見面就露出開心不已的模樣,也沒有迫不及待地要牽他的手,更忘了問戒指的事。
戒指……他又一次忘記了要戴上戒指。
阿姨還記得宋夏宜離開家時說過的話,餐桌靠近她座位的地方,擺了盤她說過想吃的金蒜牛肉粒。
宋夏宜和烏龜說完話進餐廳,一眼看到了那盤牛肉,對着阿姨一頓誇:“阿姨你真好,我想吃這個想了超級久!聞着好香啊,我要流口水了!”
陸嶼橋聽到她的話,想起來那天她說要吃金蒜牛肉的事。
宋夏宜也想到了,同時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那日陸嶼橋看到自己要求他做飯的消息時會是什麼心情,肯定覺得麻煩透了,跟剛結婚那會她向他提那些要過紀念日、要準備禮物、要按時回家一起吃飯等等諸如此類的要求時一樣,想到這裡,她感到極其地無法忍受,甚至不敢再多看陸嶼橋一眼,默默地坐下來開始吃飯。
餐廳裡,在隻聽得到餐具碰撞聲的寂靜中,陸嶼橋幾次去看宋夏宜,她的沉默并不尋常,他試着聊天:“戲拍得怎麼樣?”
宋夏宜停了下筷子,又朝牛肉伸過去,說:“還可以,挺順利。”
餘音立即被寂靜吞噬。
她面無表情的時候會給人很強的距離感,但陸嶼橋知道她的性格其實遠不如她的外表那樣有攻擊力,她是從小就被誇性格好的,長得好性格也好,老宅那邊的老鄰居都喜歡她。大約因着這份喜歡,她的性格變得越發的好。陸嶼橋想了想,認識這麼多年,他好像不記得她有過生氣的時候。
安靜無聲實在可怕,宋夏宜覺得自己也快要被這屋子裡的寂靜給吞噬了,她想我這是在幹什麼呢,鬧情緒嗎?鬧給誰看呢?突然的認知讓她無所适從,頂着寂靜的壓力,她來了一次深呼吸,然後露出來标志性的微笑,看向陸嶼橋,問他:“簽證辦了嗎?去克羅的。”
“嗯,機票也定了。對了,爺爺奶奶臨時有事要去煙海,施煦爾希去跟我們一起去克羅。”
“熙文呢?她好像在德國參加什麼學術交流會。”
陸嶼橋點頭,“所以她去不了。”
“青青應該挺失望的。”
“熙文答應等日後有時間單獨帶她出去玩。”
宋夏宜“嗯”了一聲,連吃了好幾塊牛肉後,她突然放下筷子,問陸嶼橋:“為什麼不主動告訴我?”
“什麼?”陸嶼橋一下沒聽懂,很快想起她可能在說前幾天網上鬧得火爆的照片的事,剛要解釋,就聽宋夏宜又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爺爺奶奶不去克羅換成施煦他們去?為什麼不告訴我青青選了什麼專業報了哪家大學高考考得如何?為什麼我不問你就從來不會主動說這些?”
陸嶼橋想,她是在生氣嗎?可是語氣非常不像,音調很輕,語速也是慢慢的,清晰的一字連着一字,可她要說什麼?
宋夏宜沒擡頭,手指一下一下撥弄着面前的筷子,接着她說:“嗳,我在說什麼呢……”語氣像是十分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