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偏過臉龐，往将軍身邊挪了挪，躺到他的影子裡，雙眸在暗處愈發明亮，手臂也更加收攏。

景元本欲起身，感受到腰間的阻力加大，問：“還有哪裡不舒服？”

丹恒搖頭，又抱緊了些：“你要走嗎？”

“……不走，今晚陪你，明早再回去。”

明日沒有要緊公務，景元想，在這裡留上一晚也無妨。

“好啊。”少年總算有了笑容，這才松手。

景元将丹恒露出來的雙臂塞回去，見他仍盯着自己，心中一軟，便隔着被子輕輕摟了摟他，然後小心地避過鎖鍊，在旁邊躺下，與少年一同浸在淺水中。

水溫偏涼，但不冰冷，比想象中要舒适很多。

丹恒的目光跟随着将軍落在身側，直到視野被鎖鍊分割，突然意識到什麼，上湧的心緒驟然又墜落，換腹中隐隐脹痛占據了感知。

“将軍。”

“嗯？”

“您一整晚在這裡，真的可以嗎？會不會惹來非議？”

這幾月，丹恒對仙舟的情況已有所了解，包括自己的處境和将軍的身份。他們稱得上地位懸殊，又同處于風口浪尖，暗地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自己當然無所謂，可是外界的壓力在不斷積攢，他怕會影響到景元……

“不會的，别擔心。”景元回答。無論對于他還是丹恒，現在都遠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将軍側過身子，枕着左肘，另一隻手伸進被中，繼續為他輕揉小腹。

丹恒乖乖受着這股力道，任由它揉散腹内脹痛，也揉開自己雜亂的念頭，完全松解身心。

也對，将軍行事必然最是穩妥，何必顧慮太多。

“和我說說你最近都看了哪些書吧。”景元找了個話題，問。

于是丹恒報了一大串書名，凡是送進來過的，幾乎沒有遺漏。

“您想問什麼？”他道，“我可以保證，每個字我都記得。”

景元點頭：“這一點我毫不懷疑，早就見識過了。”

“我感興趣的是，有那些書是你比較喜歡的嗎？”他撐起下颌，眸光無比溫柔。

“嗯……”

丹恒在腦海中搜尋着答案，但眼皮卻一直往下垂。就快要閉上眼時，少年突然喃喃道：“将軍，停一下吧……”

景元感到腕上落了一抹清涼，是少年的手搭了過來。

“力道重了麼？”

“不是。您揉得太舒服，我快睡着了。”

“那就睡啊。”

“不行，我要聊天。”

景元：“……”

他哭笑不得地挪開手：“好好好，随你。今晚你想怎麼聊就怎麼聊。”

丹恒滿足一笑，也側過身來與之相對，貼到景元胸前，将身子縮入将軍還沒有收回的臂彎裡。

“那接着剛才的問題，将軍可否猜一猜，我最喜歡哪本書？”

“哈哈，我哪能猜得到？”

景元脫口而出這句話，不過心中同一時間也有了個可能的答案。照他之前對這孩子的了解，雖然無論是枯燥的理論還是有趣的故事，丹恒都能一絲不苟地看下去，但是相比之下，還是小說遊記更得其青睐。

這類書被送來的不多，十王司認為丹恒沒有必要了解外界，隻需謹記罪過即可，因為他被判終身監禁，永無出獄的可能。景元則持相反态度，覺得認知仙舟乃至宇宙環境對他來說有很大的意義，一個人必須知道所身處的世界，才能錨定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當然，這也能解釋為私心使然，畢竟他也曾無數次在深夜夢回間，希冀未來可以被改變。

“嗯，真要猜的話，難不成是——”

“《星海巡遊》。”

丹恒沒忍住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