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辰應下了,忽然想起今天在望仙樓前他跟林昊澤蘇啟墨遇見,身後就是姑娘們排隊上花船,他們應該都看到了吧,那林潇月呢?也看到了嗎?她會怎麼想?
她會想嗎?
陸北辰忽然有些不安,他怕被人誤會,怕他們,尤其是林潇月誤會。
當初想到這個笨法子時,明明還滿心無畏,相信清者自清,蒼天可鑒,那般勇猛,眼下這是怎麼了?
想到這兒便有些坐不住了,似乎不做點什麼就要留下遺憾。他告辭後直奔林府,與門房說找二少爺林昊澤。
聽到門房來報時,林昊澤剛從潇月院子裡出來,該安頓的都安頓好了,潇月要休息了,他正無所事事,一聽蘇啟墨來訪,頓時就像打瞌睡有人送枕頭,恰到好處得不得了。
他來杭州七八天了,城裡哪兒都沒逛,中午看見蘇啟墨遊湖,正羨慕着呢。
都是剛從家鄉出來不久,兩人決定随意走走。運河支流穿城而過,漕船青篷上停着銜泥的春燕,橹聲驚起水窪裡啄食的麻雀。兩人路況不熟,但看哪兒都新鮮。
茶樓裡的說書人正好講到錢镠射潮的典故,跑堂端着盛滿蟹殼黃的竹屜穿行,臨窗的綢商們用吳語争論着生絲價格。
他們找了個臨水的茶鋪坐下,簡陋了些,但堂前水風清,爐上茶湯濃,别有一番情緻。
“昊澤,你們怎麼來杭州了?全家都搬來了嗎?”陸北辰問道,說着話心裡有些發虛,好像是誘騙一個單純的孩子,想從他嘴裡套話。
“月兒突然中毒,需來杭州醫治,我同父親便跟着過來了。”出乎意料的是,林昊澤這次說得相當簡短,多一句都沒有,也沒透露自己是偷跑出來的。
“那眼下二小姐可痊愈了?”怪不得看上去瘦了許多,人也少了些精氣神。
“毒已經去除了,隻是還需要調養,無大礙了。”
“你們是準備在杭州住一段時間,還是要回蘇州?”
“應該會在杭州住一段時間,月兒如有不适,求醫方便些。”
“中午我在西湖......”
“我知道啊,花船遊湖,那些姑娘都是青樓的。”林昊澤就這麼雲淡風輕地說了出來。
陸北辰半句話憋在了喉嚨裡,下不去也出不來,索性狠了狠心,将實情合盤托出。
“我幫老家的朋友尋找失散的妹妹,有線索指向春意樓,托我幫着暗中查尋。事情涉及朋友家的隐私,所以我不能大張旗鼓地去問,隻得出此下策,你可别誤會。”
“你對朋友真好。”林昊澤把目光投向窗外,窗下正有一艘船慢慢駛過。他又想起了司南,這個他走出林家,無關身份,陌路相逢,他一心想去結交卻不歡而散的朋友。
“昊澤是真誠之人,然而真誠之人在外,更需要先保護好自己,否則很容易受傷。還記得我們在你家時船上說的話嗎?善良要帶鋒芒。”
“我懂,沒有那麼多恩怨情仇,絕大多數人都是誰也不欠誰的,犯不着拗着自己的性子去順别人的心,做自己就好了。”林昊夾起一塊藕絲蟾宮餅,一口塞進嘴裡,壓下心裡那點不肯化解的失落。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與性趣相投的人做朋友就夠了,說不到一起的,散就散了。”大概是經曆了什麼,陸北辰沒有多問,隻是開解了幾句。
“上次我叔父,就是錦記李掌櫃,誇贊林老爺經商有道,為人大氣,讓我好生學習。現在得知二小姐身體有恙,錦記理應前去探望,然二小姐是閨閣女子,也不好貿然前去。好在我們相熟,錦記今早剛到了幾船貨,不如你随我去挑選挑選,選些補品和物件,給二小姐補身子,能解悶更好,也算我們錦記的一點兒心意,日後有機會好合作,你看如何?”
“好啊,錦記的貨品來自四面八方,早就聽聞有很多稀罕品,我妹妹最喜歡吃喝玩樂,咱們走吧。”林昊澤迫不及待了,如果說與司南一事讓他有一瞬間的黯然,那麼潇月能讓他心裡所有的不平全部消散。潇月在他心裡排第一,無人能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