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來報,說杭州城的蘇靖斌蘇老爺攜子前來,已經請進前廳奉茶。
林正陽一聽,放下手裡的湯匙,起身就往前廳走,昊謙也趕緊放下碗筷,緊随身後。
林夫人見狀招呼兒女快點用餐,免得一會兒客人上門慌亂。
吃完飯,林夫人放下碗筷,一邊囑咐秋水把大小姐的衣服帶回去好生試穿,一邊招呼青竹牡丹給她補妝更衣。
見林夫人轉身就要離開,潇月趕忙站起來急切地喚了聲“母親”,林夫人許是沒有聽到,仍然腳步不停地進到了裡屋,門簾落下,簾子上墜的垂珠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又漸漸平靜。
潇月有一刹那的失神,清晨微涼的風不知道從哪裡吹過來,吹得她心裡空落落的,待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屋裡就剩下她和秋水了,剛剛圍坐一桌的家人,身後站立的侍女,滿屋的歡聲笑語,忽然就散去了。
姐姐和二哥也都已經走到院子裡,往常二哥總要一路跟她打打鬧鬧地送她到院門口才分開,眼下卻連招呼都沒打。
“走吧。”潇月神情低落地說,帶着秋水慢慢往自己院子裡走。
府裡張燈結彩,賀她生辰。小厮丫鬟們都換了新衣,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見了潇月,紛紛屈膝行禮。大家都有自己的差事,連哥哥姐姐,包括父母都在忙碌,獨獨她這個當事人,卻不知道該怎麼打發這一天的漫長時光了。
前廳,随着腳步聲的臨近,門開了,林正陽急切地進來,卻又在進屋後忽然頓住了腳步。
蘇靖斌聽到聲音便已站起身來,與林正陽彼此打量着對方。
不過須臾,恍若卻是十數年光陰穿梭而過。
還是蘇靖斌先開了口:“二哥,你就跟我夢裡夢見的一樣,是個富家翁的樣子。”蘇靖斌笑着,聲音裡有些微的顫抖,是他極力想控制,卻又控制不住的激動。
“靖斌,你還有當年的影子,瘦有剛骨,寒似青竹,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滄桑了。”林正陽說着,滿眼都是過往。
“怎麼能不老,我們二十多年沒見了。”
“二十一年了呀,靖斌,請柬送出去以後,我真怕你不來。”
“怎麼會,兄長有約,别說這麼近,千裡迢迢我也得去。”蘇靖斌頓了頓“人生還有多少個二十一年呢,我怕的是沒有機會再見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借着小女及笄,寄出帖子請你和令郎來蘇州。”林正陽拉着蘇靖斌并排坐下。
“小侄拜見林伯伯。”蘇啟墨上前施禮。
“好,好,雖然是第一次見,但你可以把我當成是自家人。啟墨一表人才,前途無量啊。”林正陽笑着說。
“明年就要參加會試了,隻希望他能學有所成,實現自己的報國之志。”
“你教出來的孩子一定錯不了,你們父子的名聲我在蘇州都聽說了,可惜弟妹去得早,沒能多添幾個子嗣,否則咱江南得再出一個三蘇佳話。”
蘇靖斌擺了擺手:“不敢不敢,兄長過獎了,我是别的不會,也就教教學生,勉強做點學問什麼的,不成氣候。比不了兄長你,我是窮則獨善其身,不如兄長,還可以達濟鄉鄰。”
“可不能這麼說,你有教無類,桃李芬芳,幫了多少平民士子。我不過是個商人,登不得大雅之堂,如今生意大半交給了犬子打理,昊謙,來,見過蘇叔叔。”
林昊謙急忙上前:“小侄昊謙,見過蘇叔叔。”
“昊謙了不起啊,有才學,有頭腦,年紀輕輕就挑起了家族的重擔,比你爹強,比我們都強。”
林正陽看了看兩個年輕的孩子,語重心長地說“多年前,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可是因為戰亂經曆了變故,後來不得不分開,斷了音訊,沒想到一别就是這麼多年。”
“雖然過去了這麼久,但我們兄弟情義是不會變的,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值得托付的,除了你們有血緣關系的之外,也就是彼此了。”
“沒錯,以後你們也要多來往才是。”
林昊謙和蘇啟墨同時點頭稱是。
還是林昊謙周全:“叔叔和啟墨兄應該還沒用過早餐吧,我讓廚房去準備,很快的。”
“我們吃過了,我們昨天就到蘇州了,住在客棧裡,早上吃過飯過來的。”林正陽說。
“住什麼客棧啊,到蘇州了不來家裡住,這是對我不放心啊。還有,昨天就到了居然不直接來家裡,客房早就給你們備好了,我還要跟你秉燭夜談呢。昊謙,你馬上跟啟墨去客棧把行李拿回來,快去快去。”
蘇靖斌笑着點了點頭,昊謙和啟墨施禮後出去了。
後院裡,莫大娘子也到了,林夫人和绾容忙去前迎。
莫大娘子滿頭珠翠,遍身羅绮,還有滿面春風,遠遠地看見林夫人就親親熱熱地喊着妹妹。
“歡迎大嫂。”林夫人微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隻因禮貌而顯得溫柔。
“舅媽好!”绾容在一側福了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