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感受到心動,把謝簡情當成好朋友太久了,隻覺得很溫暖。
還有一點莫名的好笑,笑謝簡情是個什麼榆木腦袋,竟會自讨苦吃般地喜歡着她,哪根筋搭錯了啊?
鸢蘭的雨勢也不見小。
謝簡情撐傘回到副駕,把網咖的情況和宋倦說明,再把聞述去找章心燃的情況也簡言之。
宋倦已經麻了。
“所以她還不知道。”
“嗯。”
“也是,剛分手你就湊跟前去表白,怎麼想都不合适,”宋倦打着方向盤,琢磨道,“你考慮得沒錯,是得再等等。”
謝簡情低聲一笑,他都等多久了,實屬有點不想等了。
“那現在呢?”宋倦問,“秦梓臨沒找到,接下來怎麼打算?”
“順其自然吧。”謝簡情記得秦梓臨說他在網咖倒閉後,負債累累到破罐破摔,消沉了大半個月,找了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虛度光陰,之後才重振旗鼓,回到鸢蘭重做一個還債打工人。
“你又什麼情況?”謝簡情慵懶地靠進座椅裡,“給哪個美女當司機?”
“我猜她是看我打着雙閃,誤以為我是她叫的網約車。”宋倦笑歎,回想徐林憤憤罵出的那句“當我會飛麼”,說,“一個脾氣不小的大美女。”
謝簡情饒有興趣:“問名字了?”
“沒。”
“電話?”
“沒,當我禽獸麼,看一眼就要把人吃了?”
謝簡情樂個不停,想到以前徐林從竺野辭職了,準備飛去海島度假,在朋友圈裡拍下飛機票,配字大概是說祝她豔遇到大帥哥。
當時宋倦正在開會,陡然臉色就不妙了,二話不說起身就走,後來謝簡情才知道他是跑去機場劫人的。
于是乎,一層窗戶紙戳了快兩年,終于戳破。
謝簡情很羨慕。
蠕行回到伴爾,狂風驟雨不見歇,整個天地晦暗得仿佛黑夜。
這種天氣比較适合窩在家裡打瞌睡。
謝簡情的辦公室有嵌套的休息室,他把潮濕的衣褲換下來,裝進袋子裡,晚上帶回家再扔洗衣機。
把自己摔進沙發裡,謝簡情舉着左手出神,幻想在傷口處文身一隻小章魚,能被他常常握在手心裡,手指一彎就能觸摸到。
等到被章心燃發現的時候,就算再笨也會明白其中的深意吧?
謝簡情微微抿起一點笑。
那天晚上淺嘗辄止的一個親吻叫他一直回味到現在,如果以後能想抱就可以抱到,一定會把她鎖在懷裡,再把她的嘴唇親腫。
思春小半晌,謝簡情收拾好心情,該起身工作了。
辦公桌上攤開着一個記事本,上面有一張星河巧冰淇淋的三視圖。潦草塗鴉,不太好看,畫工比較拙劣。
現在的伴爾主營零食和飲品,還沒有把領域擴展到雪糕界,但謝簡情已經做好打算,要把星河巧提上日程,由它來發起進軍。
下午三點多,内線響起,謝簡情接起來,意料之中般說道:“讓他進來。”
聞述風塵仆仆,滿身戾氣,眼角比強闖進章心燃家裡時還要猩紅。
謝簡情等他進屋後,擡手把辦公室門反鎖。
清脆的“咔哒”聲刺激神經,砸在落地窗上的雨滴仿佛戰場上擂打的鼓點,氣氛劍拔弩張。
謝簡情轉過身,迎面一隻拳頭破空而來,氣勢逼人。
嘴裡很快嘗到血腥味。
“好久不見啊,”聞述的額上青筋暴起,“你就是這麼去我公司,平白無故發瘋的吧?”
拳頭又砸下來,這回被謝簡情閃身躲過,聽聞述嘲諷地罵道:“禮尚往來。”
謝簡情不跟他廢話,抹掉嘴角血迹的時候沉聲道:“章心燃沒有出軌,倒不如想想你自己做過什麼好事。”
聞述一愣,怒極反笑道:“我做過什麼好事?我真想知道我做過什麼好事!”
暴躁如雷的男人脫了外套随手一扔,朝着謝簡情猛撲過去,兩人頓時在地毯上扭打成一團。
聞述居高臨下,兇神惡煞一般質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章心燃的?!”
謝簡情神情放松,由他揪着自己的襯衫領口。
“很久了,比你認識的還要久。”
“是麼,那我怎麼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你?”
謝簡情輕蔑地一笑,反問道:“我和你認識得更久,從小一起長大,那你和她提起過我麼?”
聞述頓時啞口無言,随即怒火燒得更盛,再不想從謝簡情的嘴裡聽見一個字。
安靜的辦公室裡一時短兵接戰。
沉悶的肉搏聲和痛哼聲交疊,謝簡情專心至極,面上不見惱怒,眼底卻沉沉地堆積着狠色。
——你知道麼,他不僅僅是出軌那麼簡單。
——他給我吃安眠藥,把人帶回家,在我面前出軌。
——我像個人偶一樣被他擺布,完全沒有尊嚴。
上一次揍得太輕了,正好,這一次親自送上門來,新仇舊賬一起算了。
宋倦在偷閑打遊戲。
兩條腿都翹到了桌邊上,拿着手柄戰得正酣,突然聽見一牆之隔的辦公室裡傳來巨響,還不待他詫異,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和一陣稀裡嘩啦好像玻璃碎了的動靜。
宋倦扔了手柄趕忙往外跑,這層就他和謝簡情,還有一條走廊相隔的财務部門。
此時财務的員工一個個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可惜什麼也瞧不見,謝老闆把百葉窗簾放下來了,遮得嚴嚴實實。
“誰在裡面?”宋倦着急地大聲問他們,眼看他們搖頭不知情,心裡已經冒出一個猜想,操,是聞述?
辦公室裡一片狼藉。
沙發和茶幾全都倒了,台式機顯示器掉在地毯上,桌上文件撒了一地,墨水瓶也被打翻,和淩亂的血漬一起把紙張弄髒。
落地窗漏了個窟窿,被聞述手裡的那把椅子掄破的,凄風冷雨灌進來,讓這方戰場的氣氛更加焦灼。
謝簡情微微彎着腰,小瞧聞述了,周旋這麼久也沒能把他制服。
“謝簡情,不得不說,你讀到高中的時候還弱得像個小雞崽,”聞述也沒有從謝簡情這裡占到便宜,口鼻流血,胸骨刺痛到幾乎要不能動,應該是骨折了,他咬牙呸出一口血沫,“沒想到你現在,呵。”
“拜你所賜,”謝簡情把左手上搖搖欲墜的紗布包一把撕掉,再把領帶扯下來,一圈一圈把傷口緊緊纏好,“如果不是你當初趁我被困在樹上威脅我、恐吓我,我也不會在後來把強身健體看得這麼重要。”
聞述不做聲,這是他最不樂意提起的往事。
一切都失算。
還以為那時候的謝簡情會被吓成膽小鬼,從此以後都懼怕他、躲着他,按照他的要求滾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
反正友情破裂就破裂了,這份從還沒上幼兒園就建立起來的感情早在他父親沒完沒了的比較下滋生出很多裂痕,早晚都會坍塌的。
可是謝簡情沒有如他所想,不僅沒有當啞巴,還在當晚就害得他們家争執不休,鬧得雞飛狗跳。他都上高中了,十五六歲都快成人了,那晚還被他爸拿着擀面杖一頓狠打。
如今再看謝簡情,若是那個樂于貶低自己的老父親還在的話,是不是要說,人家謝簡情自己當大老闆,而你就給人當牛做馬,一個部長有什麼意思,年薪趕得上人家小謝一個月的收入嗎?
可不可笑。
以前他就是他爸生的一個笑話,父母離婚後,終于才過上正常一點的日子。
現在多久違,又因為謝簡情,他被公司裡的人看笑話,不知道在他背後八卦已經傳成什麼鬼樣子。
流血的拳頭又癢起來。
聞述冷笑一聲,猛地掄起椅子朝謝簡情砸過來,他吼道:“我請教你一下,能不能告訴我,我他媽到底做了什麼?”
謝簡情側身躲開,拽住聞述的手腕把人狠掼在地毯上,對着肋下毫不客氣地揮拳。
他說:“管你做了什麼。而且你懷疑她出軌,就沖這一點,你也别想再複合。”
聞述氣得理智喪盡,顧不上身上的劇痛,大喊着謝簡情的名字,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
“嘭——”辦公室的玻璃窗碎了,百葉窗簾被捅進來的椅子腿兒刮亂,歪歪斜斜地掉下來一大片。
宋倦隻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大罵。
他撐着窗沿翻進去,把謝簡情連拉帶扯地從聞述身上扯開,再摁進沙發裡命令他不許動。
聞述得了松懈立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被宋倦擡手指着,先一步警告道:“老實點!”
靠在沙發裡的謝簡情呈大字型,頭發亂成雞窩,臉頰青腫。
他把聞述瞥一眼:“要給你叫個救護車麼?”
宋倦站在落地窗旁往下看,五樓,還好下面是一排香樟樹,也還好暴雨天沒什麼行人,不然碎玻璃掉下去根本不堪設想。
他回頭看聞述捂着腰腹,表情痛苦,遂沒轍道:“我來叫,你等着吧。”
再對謝簡情也服氣道:“你也等着,你們倆一人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