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機裡的橄榄球社團招募資料給他看,“你是中國來的,可能不知道,我們學校對娛樂活動也很重視,當然常老師不喜歡就是了。雖然東校區比西校區跟嚴格,但參加社團也是有學分的,如果在學校節日的時候表演,或者代表學校參加比賽,都是可以算學分的。”
“……謝謝,我不是很感興趣,可以把手拿開嗎?”
“哦哦哦,抱歉!”丹尼爾立刻移開手。
“他參加什麼橄榄球社啊,”賀蓮瞥了眼程鶴斯,“他打得了麼,别為難他了,他要好好學習,要拿全校第一呢。”
丹尼爾上下看看程鶴斯,覺得他還是挺結實的,雖然覺得可惜,想再說服一下,但社團裡的人給他電話了,他就匆忙走了。
走時,他道:“要是你想好了,可以告訴我,你要是來了,我們社長肯定歡迎你。”
“那蓮哥,我們也走?”餘淼說着,瞅了眼程鶴斯的卷子,“那群老師也太狠了,光揪着你寫卷子了。你确定要把這美好的下午奉獻給卷子嗎?”
“嗯,我自願寫的。”程鶴斯說。
“你要不要聽我們彈琴?”餘淼說,“教室裡的人都快走光了,你一個人在這兒寫作業多孤單啊,我跟蓮哥給你彈搖籃曲?傻寶寶?”
程鶴斯握筆的手頓了頓,他突然擡起頭,看賀蓮,“我……可以嗎?”
餘淼:“?”
他也看向賀蓮。
賀蓮:“?”
跟我有什麼關系?
“去了你也聽不懂,寫你的作業吧。”賀蓮背上吉他,攬過餘淼,小聲說,“這時候不怕他舉報你了?你不是要抽煙?”
“我操,差點忘了,”餘淼說,“但我他媽話都說出去了……”
“沒事,他橄榄球都不打,聽什麼音樂,他頂多就聽聽外語聽力——”
賀蓮突然聽到身後一陣卷子嘩啦啦收起的聲音。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程鶴斯背上了書包,“平時我也聽一些搖滾樂,或許……可以給一下建議?”
誰他媽要你的建議?
但賀蓮看到了程鶴斯淺色的瞳孔像陽光照在水面一樣波光粼粼。
我要是現在拒絕他,他該不會哭出來吧?
賀蓮冷哼一聲,哭也沒用。
“好吧,”程鶴斯說,“如果是彈的不好聽,不想被人聽到也沒關系,反正我——”
“……那你來?”賀蓮突然轉過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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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校區藝術樓天台。
“我們沒有社團教室可以用,隻能來這兒咯,這邊一般不會有人來的,也不會打擾到其他人。”
餘淼坐在天台底下,從琴包裡拿出貝斯,他的貝斯是騷紅色的,琴頸指闆上中間有一朵蓮花,是雅馬哈玫瑰木的,他新入的貝斯。
原來的一把也是紅色的,用了很久,但不小心磕壞了,給他心疼死了,後來遇到了這把,他就一見鐘情了。
騷紅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朵蓮花。
餘淼說過,這把貝斯簡直就是為我而生,它怎麼知道我這麼愛我蓮哥呢。
賀蓮跟他一起選的琴,當時,賀蓮勸他放下,你确定要選這把麼,不怕拿出去别人以為你暗戀我。
餘淼說,暗戀就暗戀呗,随他們怎麼想,反正我最愛我蓮哥。
于是他就拿了這把,每次拿出來彈都要親吻琴頸,像是某種儀式,特别變态。
程鶴斯對餘淼的行為不理解,但尊重。
他看到賀蓮坐在另一個陰影的地方,便坐了過去,問道,“為什麼你們沒有社團教室?”
餘淼笑出聲,“我們不是校園樂隊,還有個吉他手是校外的。再說了,”他掃了下貝斯弦,低頻的弦音傳出來,“我們也不算樂隊吧,都沒有個打節奏的鼓手。要是有鼓手就好了,之前好不容易找來一個,但——”
餘淼不說話了,小指勾了幾下弦,“那傻逼也不配做我們鼓手,他根本配不上我蓮哥寫的曲子。我們遲早要全乎着上台。要最好的吉他手,頂好的鼓手,再加上哥的貝斯,才夠蓮哥發揮的。”
“你沒聽過蓮哥唱歌,你要是聽上一回,保準要成為我蓮哥粉絲。”餘淼一臉驕傲道。
“嗯……我聽過。”
“什麼?”餘淼沒聽清,他的聲音像是含糊在嗓子眼裡。
“沒什麼。”
“别這麼惡心,我都怕你愛上我了。”賀蓮對餘淼說,他一隻腿曲着,另一腿随意放在地上,吉他拿上來,調試着音色。
“蓮哥要是個女的,我第一個給你表白,每天十封情書起步——”
“你文學課拿個A再說吧。”賀蓮說。
餘淼看到程鶴斯從書包裡拿出了卷子和筆,一臉震驚,“不是,眼鏡兒,你他媽不會真要在這裡寫作業吧?我就是随便說說,你還當真了?”
賀蓮往旁邊看了眼,“不能去别的地方坐麼,要寫作業不吵?”
“沒事,你彈就好。”
程鶴斯餘光裡看到賀蓮把琴放在了彎曲的一隻腿上,琴頸搭在膝蓋旁,他的吉他是漂亮幹淨的亮銀白色,沒猜錯的話應該是ibanez的。
他低頭認真調音時,平時總是挑着的桃花眼垂下來,他的睫毛好長,在下眼睑留下了陰影,程鶴斯還發現他鼻梁旁邊有一顆痣。
西斜的陽光打到這邊來,側臉的絨毛清晰可見。平時那股銳利勁兒也削減了許多。
他怎麼生得這樣好看?
“看什麼?”賀蓮敏感察覺到視線,皺眉轉過來,“寫作業?還是看我?”
程鶴斯收回了目光,在剛剛的答案上劃了個斜杠,“你彈的很好聽。”
賀蓮:“?”
我他媽還沒彈吧?睜耳說什麼瞎話?
賀蓮拿起吉他挪了三個人的位置。
他的一手壓弦,另一手調弦鈕,每試一個音,就在紙上畫譜,寫音符,不滿意的時候,眉間會微微皺起,然後狠狠在原來的地方塗抹黑線,不一會兒,半張紙都滿了。
餘淼好奇,走過來看,“蓮哥,這是什麼類型的,晚上和野哥和一下吧。”
“就是個demo。還沒定型。先聽聽沖突麼。”賀蓮說。
“我跟你一起。”餘淼在他對面坐下。
賀蓮彈了前奏,不知道他的手指是如何勾弦的,沒插效果器,光是靠指法就把琴本身的音色清晰地展現出來,像未擰幹的水龍頭,一滴一滴落在水池裡,蕩漾開來,讓人心緒變得異常舒緩。
配上餘淼貝斯充滿顆粒感的低頻震動,僅僅一小段,就讓人不自覺吸引了過去,像貓爪抓在心上。
程鶴斯的筆還停在剛剛寫的那道選擇題上,剩下的題幹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全變成了節奏的拍數,他眼前好像有跳躍的音符,不自覺數着節拍。
一、二、三、四、二、四……
他數着,音樂卻戛然而止,剛好停在讓人撓心又難受的一段。
“不繼續了麼?”程鶴斯忍不住問。
“繼續個毛線啊,”賀蓮眼神銳利起來,“你他媽總往我臉上看什麼?”
餘淼哈哈哈大笑起來,“眼鏡兒,你也覺得我蓮哥好看麼?還是被我蓮哥彈吉他的樣子迷住了?我蓮哥出門可是會被男女都搭讪的人——”
“滾。”賀蓮踢了餘淼一腳。
程鶴斯捏着卷子一角,卷了個邊兒,想了想說,“……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