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先不說了,我要去同掌門打聲招呼,在掌門面前留下點印象!”
“我也……”
池禦虔:……
一道白色身影悄然靠近,随後,一柄晶瑩剔透的玉骨折扇輕輕點了點她的肩頭。
“不出所料,”回頭一看,竟是由遲憫這個小白臉,“原文中嚴挽城心生疑慮,特地來你的生辰宴上試探你,你可要小心些了!”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着,臉上卻無半分擔憂之色。
“他沒有證據。”池禦虔冷聲道。
“哎呀,早聽聞這清虞掌門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今日見了果真如此啊,這皮相貌似比我還要更勝一籌呢!”
池禦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信點,把‘貌似’去掉。”
由遲憫:……
宴廳之内熱鬧非凡、座無虛席,觥籌相碰、寒暄之聲混亂交錯,池禦虔深感不适。
這般一直做出阿谀奉承、放低身姿的态勢實着是累。
忽然,她感受到一道奇異的目光,順着那目光看過去,池禦虔對上一雙清澈通透的眼睛。
嚴挽城朝她笑了笑,舉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池禦虔扯出她的招牌微笑。
池禦虔:啊,真的好累啊!
……
宴席接近尾聲之際,在這片沸騰盈鬧的人群中,池禦虔覺得有些悶得透不過氣,便朝宴廳後頭走去。
這宴廳後頭是一座小庭,庭内馳道廣布,鵝卵石鋪的質樸小徑穿梭在一片玉樹瓊花間,雨漬苔生、青蔥欲浮,飛閣流丹、亭榭廊庑,倒是美輪美奂、頗有意境。
映夜宮中的庭院都為池禦虔的父親所造。她這個幹啥啥不行的父親對庭院的設計建造倒是頗有造詣,映夜宮内樓閣林立、芳花群饒,這華爾複雅、宏敞精麗的庭院之景放在這個修真界怕是無人能及。
然而她的便宜父親,也就這點出息了。
池禦虔來到這□□時,卻發現這兒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興許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嚴挽城偏過頭去,留給她一個半遮半掩的俊秀側顔。
“我還想是誰呢,原來是池仙子啊!”男人面色和煦,他立于一座蓮池旁,垂眸盯着那株浮在水面上半攏着的睡蓮看。
睡蓮花瓣粉嫩稍白,帶着些稚嫩的純潔,嚴挽城本就生得玉樹臨風,他立在一旁,更襯得他清雅高潔了。真是好一幅人景争雅圖!
“清虞掌門,你也來散心嗎?”池禦虔給自己的臉上飾上溫婉動人的笑容,儀态端莊朝他走去。
“池仙子的生辰真是好生熱鬧,”嚴挽城笑了笑,但他那置于美蓮上的目光卻沒有因此擡起,“我有些不大習慣。”
池禦虔露出疑惑的神情:“掌門不是說今日來飲酒作樂嗎,怎會不習慣這熱鬧的場面呢?”
嚴挽城的身子肉眼可見地滞了一下,他這才擡起眸了,望着眼前這冰肌玉骨的女人,他笑了笑。
“池仙子,你很喜歡養蓮花嗎?”
池禦虔:這個話題是不是轉得有點生硬了?
映夜宮中大大小小的蓮池随處可見,靠近池禦虔的寝居之地,則更是紛繁遍布、琳琅滿目。
她估摸着原身應當是個愛蓮的主,而她自己嘛……倒也還好。
“嗯……愛屋及烏罷了。”她絞盡腦汁,選了一個最為合适的詞彙來形容。
原主的身體,她的确很愛惜。
“不曾想,池仙子竟已有心儀之人了?”嚴挽城頗為驚訝。
池禦虔笑而不語。
喜歡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吧,我不說,你自己猜。
“不過再怎麼說,這一路走來,映夜宮的布設皆是宏敞大氣、華麗雅緻。”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般說道。
“家父拙技,讓掌門見笑了。”
“對了,”他好像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問,“我聽聞這池謹宮主閉關已久,他仍未出關嗎?”
都出殡了還出關那……
“父親他……身體狀況愈下,至今仍未出關。”演戲演全套,池禦虔特地垂下眼眸,作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沮喪她倒是真的沮喪,因為至今她都沒能名正言順地成為映夜宮的宮主呢!
“哦,是嗎?”嚴挽城臉上的笑意卻愈發濃烈,“我方才聽到幾名映夜宮的侍女在喊‘宮主’,還以為是池謹宮主出關了呢!現在想來,是在喊池仙子你!”
聞言,池禦虔心下一驚。
她弄死了自己的父親池謹,這件事情映夜宮上上下下都已知曉,所有人都老實巴交不敢外傳半分消息,那些不老實的,也早已被她除掉了。而後,宮内上下心照不宣,将她視作宮主,有外人時,便稱她為“池小姐”,沒有外人時,便改口叫“宮主”。
但到底是哪個轉不過筋的蠢貨在這種場合下還喊她作“宮主”!
在稱呼這件事上,池禦虔本來就沒多在意,但若是在外人面前喊她作“宮主”,那麻煩可就大了。
宮主之位,需前任宮主親自宣布下一任宮主繼位;若是不在人世,那便默認由嫡長子繼位。
池禦虔是池謹唯一的女兒,她繼位本應是理所應當的,但她的便宜老爹可不會讓她輕易得逞。池禦虔可是知道的,池謹在生前惹了一堆風流債,私生子女怕是隻會多不會少,他的死訊一出,那群人定會蜂擁而至,逼迫她交出宮主之位。這子女身份之别天差地别,她就算是個名正言順的嫡女也白搭。更何況,她還要忙着為映夜宮攬勢,這會兒要是還出了這檔子麻煩,那可真是左支右拙了!
若是被她找出是哪個蠢貨說漏了嘴,她定要将其扒皮抽筋、把腦袋都給擰下來!
池禦虔怒火中燒,她勉強維持着近乎僵硬的笑容,柔聲道:“興許是在喊别人呢,今日來的給宮宮主可不算少。”
“噢,這倒也合乎情理。”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卻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池中的那株睡蓮,如此孤獨、靜谧。
“池仙子,”她正想着要先行告退時,嚴挽城卻先她一步打破沉默。
“你這樣一直假笑着,難道不累嗎?”他這般問。
池禦虔愣了一下:“假笑?掌門一直以為,我是在假笑嗎?”
嚴挽城莞爾一笑:“若是心情愉悅、發自肺腑的笑,是不會這般僵在臉上紋絲不動的。更何況……”
他蓦地将身子湊近,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一縷青絲不經意地滑落,輕拂過對面之人粉雕玉琢的臉龐上。
“你的眼中,卻是一點兒光彩都不見呢!”
然而,面對嚴挽城的質疑,池禦虔其實毫不退縮,她保持着端莊優雅的微笑,大大方方地回駁:“那掌門你呢?你也是一直在笑啊?
“難不成,你這也是假笑?”
“我和你不一樣。”
潺潺流水般的聲音灌入耳中,剔透明亮的雙眸近在咫尺,二人的鼻尖幾乎要貼在一起,溫熱的鼻息撲面而來,池禦虔整個人都怔住了,一抹酡紅緩緩自兩頰泛起。
“掌門,你……”她忽地羞澀地低下頭,“你生得……真是好看極了……”
?
嚴挽城傻眼了,趁他愣住的這會兒功夫,池禦虔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緩解了一點二人之間的距離之尴尬。
“我……我知道,禦虔笑得并不好看,掌門霞姿月韻、芝蘭玉樹,自然是和禦虔不一樣……”
嚴挽城:!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池仙子,你……”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
“咳……清虞掌門,池仙子……”正當嚴挽城急得有些不知所措時,一道頗為尴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一看,竟是由遲憫這小子,“打擾二位的雅緻,在下十分抱歉,隻是在下想與池仙子單獨談談,不知掌門可否行個方便?”
二人的距離貼得實在是近,池禦虔又往後退了一步,嬌滴滴的模樣宛如一朵含羞待放的花苞。
“掌門,若是沒有什麼事了,那禦虔就先告退了……”她垂下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看着眼前這臉紅的少女,嚴挽城也沒再說什麼,隻是擺了擺手,柔聲道:“那去吧。”
池禦轉過身去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伴随着那一抹紅暈頓時煙消雲散,這變臉速度讓由遲憫看了都有些目瞪口呆。
直至二人的身影淡出視線内,嚴挽城才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向池中那株睡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