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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隻此青綠色、三遠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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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哈!你也吃這一套。”知命眼角眉梢都是笑,轉過身去繼續看雲。

王宗堯回過神來,弓起手指開始撓知命的癢癢,知命被他搞的猝不及防來不及躲,在草地上笑開了花。

“哎呀!我受不了了,你快停下。”知命笑的咯咯的停不下來,眼淚都掉了下來,笑聲卻止也止不住。這家夥誤打誤撞找到了知命的死穴。她的腰最敏感。

知命隻有好好的求饒,王宗堯才肯放過她。知命卻癱在草地上起不來。原來笑,也這麼累。王宗堯滿意的看着心愛的姑娘柔軟的躺在一邊草地上喘着氣的不停埋怨他。

落日餘晖下,二人拖着長長的影子結伴回來。

剛一進門就聽到了自己的八卦,一群衙役拿着一本坊間流傳的冊子在聚衆閑聊,幾個腦袋湊在一起猥瑣浪笑。

“你看看這上面,這一對狗男女,像不像咱們衙門新來的這對鴛鴦?”

“聽說那趙令穰大人的私生女趙知命和王官人過從甚密,下午有侍衛看見他二人在草地上親熱,遠遠的還聽到趙知命說,你快住手,我受不了的之類。你說他們倆還真是不拘小節哈?”

“真是不要臉。”

“這趙知命一個外室女無人教養,罔顧教化綱常也就罷了,那王宗堯難道不怕傳出去的話,禦史中丞大人的臉往哪兒擱啊?”

“非也非也,富與貴,人之所欲;天為帳,地為床,男女大欲,皆人之所欲也。”

“都說王家父子金瞳近妖,要我說啊!趙知命才是真妖,那趙令穰夫人錢氏悍婦一個,竟也拿她沒辦法,一個女子在圖畫院男人堆裡成何體統?陛下竟也縱了她胡鬧?聽說她出生時候就有異象,黑雲壓城,莫不是妖怪轉世?迷的那王宗堯團團轉。”

“你這張嘴,不去說書,可惜了。”知命面無表情的走過去,丢下這一句。

“你誰啊?”一個面生的衙役被打斷了八卦略有不快。

“我就是你嘴裡說的那個不要臉的趙知命。”

“麻煩讓讓。”二人從一臉懵的侍從堆裡穿過去。王宗堯收了扇子插在腰帶上走了過去,叉着腰左右環視了一圈。

“請問你畫出來的畫能讓官家贊不絕口嗎?”被王宗堯不客氣的用手指着鼻子的衙役搖了搖頭。

“那請問你畫出來的畫能幫京兆尹尋找走失的孩子嗎?”另一個衙役趕緊低下頭去。

“那我再問問這位帶頭的大哥,你能在隰州有難的時候,籌措白銀500兩赈災嗎?”

那大哥一愣,反問道:“那個在汴京帶頭募捐赈災的是趙知命大人?”連稱呼都變了。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所有人都要敬重這小女子三分?你們以為翰林圖畫院這些個人物都是沖着她父親的面子才拜高踩低的和她走得近?”

那大哥恍然悔恨的眼神交錯。見幾句話有了效果,王宗堯抽出腰帶上的扇子輕快的離開了,走出去幾步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回過頭來問道:“《宋刑統》規定,諸造書妖言者,絞。傳用以惑衆者,亦如之。其不滿衆者,流三千裡。言理無害者,杖一百。即私有妖書,雖不行用,徒二年;言理無害者,杖六十。不知我記得對與不對?”

一衆人趕緊跪地求饒。

“念在你們初犯,姑且輕饒你們一次。你們兩人一組,互相掌掴,每人五十。”接着颔首向那個領頭八卦的衙役:“你來數,數仔細了,少一個,補在你臉上。”

這種捕風捉影的戲碼,知命壓根不放心上,她轉頭去了希孟那裡,柳青瑤又來了信,讓她抓緊過去和她彙合。所以她這幾天盯王希孟盯的愈發緊。

難得看到希孟一反常态的沒有附身于案的努力模樣,而是凝神望着那初稿久久。知命喊了他幾聲才喚回神。

“姐姐,你來了。”

“做什麼呢?”

“沒有,我隻是想到一點往事。去年得你相助回來圖畫院的時候,我也曾發奮臨摹前人作品,荊浩的《匡廬圖》、巨然僧的《溪山漁樂圖》、董源的《潇湘圖》等等,你當初送我牌子,我就把龍圖閣裡能借閱的名家作品都臨摹了個遍,但是呈給郭夫子看的時候,你猜他怎麼說?”

“他說,你如果繼續這樣畫下去的話,不如去民間給杜孩兒打個下手或者找楊威一起賣賣畫。”

提起楊威,知命微微笑抿了口茶,想到自己和崔白兩個大冤種被楊威大搖大擺的訛錢。

“我起初還不服氣,自己頂着‘畫學神童’的帽子,怎麼就成了他口中這般不入眼。但走過這許多路以後,我現在覺得夫子當初說的一點都沒錯。畫的那麼匠氣,一味的追求“像”,就隻能和民間畫匠們一流境地。‘心病易治,心俗難醫。’一旦沾染了俗氣,就恐怕很難改變。”

“什麼又是俗?什麼又是雅呢?”

知命默默的歎氣,道理我都懂,但我總不能跟他探讨齊白石的“雅俗共賞”吧?

“我雖不服,但也無可奈何,後面我就沉下心去,聽聽老師說什麼,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前方似迷茫多瘴,走一步看一步。後面,我還去臨摹了唐代名家的畫:展子虔的《遊春圖》、李昭道、李思訓父子的畫《春山行旅圖》、《江帆樓閣圖》等等,那些青綠山水、金碧山水頗有意趣;到後面,我自己都記不清自己臨摹了多少張畫,直到有一天,我習慣性的把畫放床下,才發現床底都塞滿了,我才意識到,自己臨摹了這許多,其實内裡還在原地踏步。我一路臨摹下來,不是荊浩關仝不行,也不是董源巨然行,而是我自己不行。如果我具眼的話,哪怕我臨摹的是蕭照的畫,我也能臨摹出與衆不同的出塵之勢。”

“你這啥意思啊?王希孟。你在罵我?”隔着幾步以外的窗外,蕭照像個野狸貓一樣,委屈又生氣的打斷話。

“沒有沒有,我隻是打個比方。你怎麼還帶聽牆角的?”

“你來幹嘛來了?”知命插了嘴,防止他倆掐起來。

“夫子讓我喚你倆吃飯。”

“希孟你繼續說。蕭照你先别打斷他。”

“學畫的過程就是一個‘見己’的過程,從剛開始什麼都不懂,慢慢被世俗氣息沾染,沾染之後就是漫長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這樣渾渾噩噩、稀裡糊塗的往下走,但我心裡始終還抱着一個期待,就是前面一定有什麼使命或者道理在等我去發現。懷揣這這樣的一點希冀接着去撞南牆。我這幾天才品味出彌勒跟我說的那句‘見天地,見衆生,見自己’。臨摹古畫也好,在圖畫院裡閉門造車也好,不是為了畫出和名家一般無二的作品,而是通過臨摹作品見到自己,找到自己;隻為了臨摹作品表面上的一模一樣,單純是皮相上的‘像’,那就真的俗了,也永遠不會見到真正的自己。學到了名家皮相底下的那層‘真’,我就成了。”

蕭照硬擠進了對話框裡:“你說畫了這麼多重重疊疊的山,山後面有什麼呢?”

“對啊!山的後面是什麼呢?現在,我已經不再想知道了。”

“俗與雅,沒有對錯,也不是對立的。技法、古人法、世俗眼光等等都無關,無關表象的東西都統統扔掉,這個時候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繪畫。”

知命拍拍手,覺得醍醐灌頂。想起第一次見王希孟,那個驕傲的小公鴨嗓,憑一己之力把圖畫院弄得雞飛狗跳的那個早晨。“你親手啄開了自己的那層殼,把原來自己的桎梏和障礙消解掉,找到了自己,佩服。”

“你倆說慢點,我聽不太懂。”

“走,吃飯去,今晚我要多吃一碗。”知命由衷的替希孟開心。

“我也要多吃一碗。”希孟釋然了,也發自肺腑的開心。

“诶!等等我。”蕭照郁悶的跟在後面,仔細琢磨“見天地,見衆生,見自己”。

自從知曉了知命的“英雄事迹”,這幾日衙役們一改态度殷勤的很。就連知命難得上街都有衙役自告奮勇随行護她安全。

這小城頂多四、五線的樣子,可也費腳程。走了半天,知命渴了,路遇一個水果攤,衙役十分有眼色,見知命在水果攤前打量了一番,就跟老闆開始砍價稱量果子。知命見不用自己費心挑擇,也就懶得自己動手,靜靜在一旁等候。這時,原本在街角蹲坐許久的一個女人到水果攤前,好言好語的央求老闆給孩子幾個果子吃,知命正好奇打量那女子,有朝廷邸報的快馬疾馳而過,知命躲避不及,險些被撞倒在馬蹄之下,那女子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無事。

“多謝大姐。”

女人沒說話,見老闆不肯施舍就默默回到了剛才的街角,帶着孩子獨坐,娘倆衣服看着破舊卻整潔,隻是枯萎的樣子,像一支很久沒有澆過水的花。

知命走過去“這位大姐,你怎麼啦?”

大姐似乎是從呆滞中醒過來,撿起來掉在地上的草,重新插在孩子頭上。

“賣孩子。”

女人懷裡那孩子大約隻有2、3歲的樣子,瘦瘦的,不哭也不鬧,嘴唇有些幹裂,似乎好久沒有喝水了。

“你确定要賣了他?這可是犯法的。”

“誰規定了男人可以抛妻棄子,女子就不能賣掉孩子?”女人的聲音突然從木然跳到憤恨。

懂了,這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知命站起身接過衙役遞來的幾個果子,又給了衙役幾塊銅錢。“大哥,幫我給這位大姐和孩子買點吃的幹糧。”

知命俯下身将果子遞給孩子,那小孩接過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知命複又坐下,聽了這個女人的故事。一個丈夫高中抛棄她,背着孩子的可憐女人,這不就是秦香蓮的故事嗎?

哎!這天下可憐人太多了,實在是管不過來;不管的話,總有一個疙瘩在心裡過不去這個坎。老天爺既然讓自己偶遇了這件事,是不是就是給了她一個行善積德的好機會?

自己這多管閑事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啊?

趙知命輾轉反側的想了一晚上,沒怎麼睡好,也沒想出來什麼好主意;她現在手頭也緊,也沒辦法像當初贖青青那樣大手大腳的,而且單憑她自己勢單力孤,就算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這娘倆,後面她們還是生計艱難。天蒙蒙亮的時候,半夢半醒間突然一個念頭蹦起來,早些年一個新聞,俠士以身入局的故事。反正她也不在乎名聲,晚上找到那個女人,約定了明天的行程。

第二日,女人背着孩子在東街上往西開始磕頭,走三步磕一個頭,直磕的頭破血流。旁邊路過的人心有不忍問她為何如此?女人說有個叫趙知命的大善人許諾,隻要她帶着孩子從東街磕頭到西街,把頭磕出血,膝蓋磕掉一層皮就能捐錢給她,聞言的衆人紛紛對這個叫趙知命的人表現出一副不屑和憤怒的樣子,還有好事者竟然一路跟随這女人。知命一早就等在西街,學着王宗堯的樣子,拿着一把蒲扇坐在路邊喝着茶水、裝腔作勢的扇着,悠哉的模樣,連純鈞都頗為不解。傍晚時分,女人一路磕頭走了幾公裡終于到了西街,知命看她的樣子心有不忍還是咬着牙沒有站起來。

“純鈞,好戲看完了,咱們走吧!”純鈞一臉驚訝這姑娘不同往日的作風。

旁邊一個小哥見她要走,作勢要攔住她:“趙大善人,您不是說要捐錢給這位娘子嗎?怎可言而無信?”

“哦!昨天開玩笑而已,我都沒當真,你還當真了?”

小哥被趙知命輕松的回怼給氣到了,當場破口亮嗓:“大家快來看看呀!這是什麼世道?有錢人了不起啊!有錢人就可以随意作踐我們老百姓嗎?還有沒有天理了?”周圍的人聽見了紛紛圍觀過來。小哥攙扶着那女人慢慢坐好,女人一臉的血早就凝了,此刻累的精疲力盡,她痛哭流涕的當衆訴說這一路的艱難,群衆見趙知命言而無信不捐錢,引得衆怒,大家紛紛伸出援助之手,一個兩個銅闆的遞過來,不一會女子手上就一大把銅錢。一個經營酒肆的大娘将那女子扶了起來,并且當衆承諾會雇傭這女子工作,群情慨然,小哥慷慨陳詞,頌此地,民風淳樸必有福星高照雲雲,而知命看着這一切悄悄的走了……

一刻鐘後,那女子按照約定偷偷過來見知命,甫一見面就拉着孩子深深跪下去。

“你這膝蓋還要不要了?這件事本就冒險,你能相信我的法子,現在看結果是好的,暫時不用擔心餓着了,那大娘許諾雇你,以後你們娘倆也有個糊口的營生。”

“恩人大恩,無以為報。”

知命拿出準備好的紗布,親手給那女子包紮好膝蓋和額頭,并塞給了她一些銀子;這檔口,剛才幫腔的小哥也來了,知命按照約定也把他的“表演費”給了他,小哥見狀給知命行了一禮,把銀子直接給了那女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知命笑笑,對着小哥背影喊:“記得保密啊!”小哥沒回頭,揮了揮手,轉身不見。

誰說古代信息不發達?

回來第一件事,知命就被言官參了一本,因此事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夫子也從王希孟那裡知道了來龍去脈,直罵知命方法不對,竟然把自己搭了進去。知命從很久以前就确認了自己不适合任職于圖畫院,現在背負罵名,可以被“正大光明”逐出翰林圖畫院了。适逢這檔口,彭大人聽說了此事,力排衆議舉薦她作為祗侯,可以改官出職去官府衙門。在一個小小的官衙裡做個閑散的畫師,聽起來好像也不錯。至此,趙知命和翰林圖畫院再無瓜葛。

易元吉和阿厚死了,杜孩兒、崔白、侯宗古師等人也紛紛離開,現在知命追随他們的腳步也要離開了,回望這個皇宮裡永遠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仿佛每個人終歸都要回到自己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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