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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隰州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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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亂世裡連人都不可能放過,更何況一條狗?可是她能去埋怨誰?去恨誰呢?

強忍着眼淚,安慰小乞丐:“再堅持幾天,朝廷很快會派糧食物資還有幫忙的人過來。”

“嗯!”小乞丐重重的點了點頭。

可是會來嗎?知命看着汴梁方向,突然鼻子一酸有點想哭:曆史書裡沒講這些啊!誰來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隰州内憂外患一大堆,群龍無首狀态,外有西夏人和金人都想來分一杯羹,内有蛀蟲,上盤下剝,救災赈濟遲遲,百姓自發募捐杯水車薪。知命腦袋裡亂如麻線,快步的往自己的小院跑,淚水打濕了胸前的衣襟:“我這是怎麼啦?我并不屬于這個時代啊!他們怎樣和我有什麼相關?反正曆史車輪滾滾,最後大家不還是塵歸塵土歸土嘛?”嗚嗚咽咽的跑着,看着人群裡幾乎全是成年男子和男孩,知命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突然轉頭往回跑:“秾芳,快去告知叔母一聲,從今天開始,務必讓各家裡的女人來領糧食,有女孩的,十歲以下多給糧食。

秾芳一臉憂愁的過來:“姑娘,有個事我想你得知道。我們老家有句話叫‘拿人饽饽,受人搓搓’。今天領頭鬧事的那個男人我認得,他之前來拿過饅頭,後來他把饅頭分給了牆角一個女花子,那女花子吃完了饅頭就被那男人領走了,跟着一起走的還有那女花子的女兒。”知命一聽就楞住了。後面結果不難想象。這個偌大的隰州城裡,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該不該做聖母?這個時代怕是真的要吃人了。

知命呆立在院裡,仰頭看着那被高牆攏住的四方形天空,苦笑着淚流滿面。“莊柯,你真的是蠢,與這個時代共情,是瘋了吧?最後的結局你不都知道嗎?螳臂當車又能怎樣?”

知命一路又哭又笑的跑了回去站定,身後的千年面癱赤霄難得一臉懵逼的跟着跑出去又跑回來。

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小院,蠻奴兒已經大好了,隻是臉色看上去還是有點黃,野草般的生命力果真沒讓知命失望。蠻奴兒跟知命講起了很多她的小道消息:起初趙令松大人并未下令開門,是巡城官房大人想趁夜半偷偷放一些老弱婦孺進來混個溫飽也成,誰成想被難民們發現了,大家一窩蜂湧進來,踩踏傷了好幾個人。

閉城門,不忍見百姓饑餒;開城門,屬違抗命令。

房大人和趙大人商量了半夜也沒有好的對策,後來房大人拟了個奏折,禀明是自己私開了城門和糧倉,把家裡人安頓好後準備領罪,甚至做好了丢命的準備;趙令松得知消息後,将房大人扣押在府衙不讓他魯莽行事,自己前去替了他的罪。因為多年前,戰場上房大人曾替趙令松挨過一刀,險些沒命,現在趙令松用實際行動還當年的救命之恩。不僅如此,就連隰州的普通兵士都有血性,每個人都留了遺書簽了生死狀,忍饑挨餓的情況下死死守住城門才讓隰州得以安甯……

知命聽她簡短的叙述已經痛心到流淚不止,怪不得趙佶一幹人等這麼作,王希孟畫了《千裡江山圖》之後的14年,大宋才倒下。這實實在在的千裡江山,都是靠這些小人物抵擋住的。頂層雖然懦弱淫逸,但底層還保留着泯滅不掉的民族脊梁。這一個縣的人都被召集起來,奮勇抵抗、并肩作戰。讓知命刮目相看,山西不僅有悠久的曆史和驚人的文化藝術,山西人骨子裡的熱血難涼才是個中至寶。

每個人的信息彙總在一起,讓知命從心底裡升起了使命感,叔母的話猶在耳畔。大不了死上一回,用自己一條命換幾百、幾千人的命,值了!

幾聲悶雷炸響在隰州城上空,遠處烏壓壓的天空幾道閃電劈在山間。春雷滾動,驚醒了蟄伏地下的萬物。知命擡頭看看那天,眉頭皺了皺;時間緊迫,下刀子也要上路。

知命要立刻動身離開隰州,秾芳老家是隰州的,她小時候在這裡長大,有感情,知命讓她留在這裡幫忙,蓁蓁也都留給了叔母,都是能幹的,赤霄也留下來去幫着叔母做個照應,有他在,少量的鬧事者在赤霄面前都是蟑螂老鼠,自己隻留了一個翠萼在身邊,蠻奴兒恢複的還不錯,甚至可以每天去叔母的粥棚幫忙打打下手;知命放下心來,她實在不願别人為她所累,另外,待召要帶回去。知命把自己之前畫照盆孩兒和趙令穰給的錢,她的壓箱底準備跑路的全部身家都拿了出來留給叔母。沈氏抱着那個沉甸甸的包袱淚如雨下:“好孩子,這錢算是叔母借你的,我現在就寫借契給你。”知命佯裝惱怒:“叔母,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我也是大宋子民。叔母放心我即刻啟程回東京,叔父一日不歸,我一日磕頭在睿思殿。”

夜幕降臨,知命不顧星辰要盡快趕回去,隰州水路發達,回程先至紫川河坐船。河邊已經聚集了很多老百姓,雖然知命沒有親眼見到那一場人間屠戮,但無力悲傷的人群的狀态明顯就是修羅場後的瘡痍。很多人剛過了個年就家破人亡,實在慘不忍睹。知命站在河邊看那一盞盞孔明燈,河裡還有好多盞蓮花燈同時綻放。一時間,似乎天上、人間所有的燈同時亮起,天燈無數,引渡萬千靈魂升天。知命看着那漫天升空的天燈,數量之巨,令人心生恻隐,原本應該是浪漫美好的風景的。想到這一盞盞燈的數目對應的就是一個個曾經鮮活的人,她竟不自覺留下兩行清淚。

來時你慌慌忙,去時你也急匆匆,繁華落盡塵歸土,早升極樂萬事空……一個頗為滑稽匆忙的聲音在岸邊碎碎念,知命眯起眼睛搜索了一番,是個狐狸頭的人。他在超度亡靈。難道和之前夜市裡看到的是同一個人?知命離得遠,看着不真切,也不确定是不是那個人?

“那人是誰?”

“聽說是專門做看命、神謀的,叫諾臯。隰州城有名的萬事通,據說很多人都找他看卦。”

知命沒有再開口,默默看着那人忙碌着送亡靈。

華燈千盞,以安故人。

王宗堯那邊解決了和斡魯補的問題,第一時間回來找她。

“知命,我……”

“噓!别說話。”指了指天空那如飛鳥遷徙般壯觀的天燈群。

“你看,這萬萬千千的燈,真的就是萬萬千千老百姓死去的靈魂被引到天國去嗎?”知命看着他,惆怅的問。

王宗堯被她的微紅的眼圈感染,一時語塞。

“為什麼要對隰州下手?隰州距離東京這麼近,這是你們對大宋的試探嗎?”知命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繼續問。

如果是行動迅捷,戰術靈活的部隊可以快速穿插沒必要攻城。攻城的原因受到戰略目标,地理環境,後勤補給的影響。當然如果對方支援很慢或者地理位置遠,可以圍而不打。迫使對方糧草不足而投降。

王宗堯吐出一口氣,緩緩道:“因為西夏人要下手了,他們安排的好,幾乎勢在必得,我們不能眼看着西夏人得逞,所以臨時更改策略做了個突襲,就是給大宋提提神;同時把得到的關于西夏人的消息送給王黼、梁師成等人,消息可靠保真,六賊為了讨好官家,定會在殿前争個臉紅,隻有大宋提防西夏,我們才好繼續自己的任務。隻有朝堂上亂起來,才不會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最開始的目的應該隻是為了阻止西夏人,沒有想過殺這麼多平民。

縱然對曆史和政事頗不敏感的知命,也第一次有被曆史裹挾的顫抖。

“應該?我查過了,在這之前隰州已經發生過大大小小不下8起流匪搶掠,都被官府草草結案。是金人裝作流寇不假,可是這根本不是臨時起意,你們殺了這麼多人,太可怕了。你到底是誰?”

王宗堯啞聲:“這些已經不是我們能管的了的。”頓了一下,“你就不想問我其他什麼嗎?”

“問什麼?如果我問,你會如實回答嗎?”

王宗堯再一次沉默。“我沒有參與屠殺,不管你信與不信,我中間也曾試圖阻止過,本想和平解決,但以我現在的能力,沒用。記得金明池那次嗎?我因為這事與他們有了龃龉,同胞兄弟,他們連我也想殺呢!那些無辜百姓慘死,我和你一樣痛心。除非,有一天我站在最頂端才能平息這樣屠戮的事情繼續發生。”

知命想到王宗堯受傷來投奔她的那個夜晚,沉默了。聽他剖白,同時也震驚事情根本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隻是現在她腦袋有點亂,縱然讀史學史多年,可是真的有一天真實面對這樣的事情發生,她還是無法做到事不關己,冷靜淡笃。

“我得趕回去汴梁。其他的事,回頭找個時間再說吧!拜托請答應我,在保全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幫我保護好嬸嬸她們和隰州老百姓,拜托了。”知命眼睛注視着王宗堯,盈盈下拜。在她膝蓋剛剛彎曲的時候,王宗堯一雙大手兜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起來:“永遠不要跪拜我。”

“知命,你冷靜一下,你确定要回去?你那個叔父皇帝會聽你的?”王宗堯定定的看着她。

“我知你去意已決,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看見這河上依然船隻不減是因為什麼?官家為了營造艮嶽,動用了上千船隻、車輛将全國各地的奇花異石源源不斷地運到汴梁。汴河上舳舻相銜、船帆蔽日,官道之上車輿不斷、塵煙滾滾……”其餘的話他咽到了肚子裡,不說知命也明白。她現在的行為說好聽點叫憂國憂民,不好聽點就是聖母白蓮花。

可是,總要有人站出來。

“我知道蚍蜉撼樹,不管結局如何,至少我努力過了,後半生想起今日,不會覺得愧疚,即使官家因此問罪,我也不會後悔,如果今日自己事不關己,那我可能後半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現在看起來是最好的逃跑機會,可是她們怎麼辦?叔母、兩個白嫩肉丸子,他們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秾芳她們都在隰州,秾芳自從跟了她才有點好日子過,之前因為她,秾芳幾次頂撞趙令穰,她一走了之容易,秾芳怕是又要過回以前的日子了。翠萼那個大嘴巴沒了她和秾芳的管教怕也是難過,蠻奴兒千裡迢迢投奔她,歡歡喜喜以為得了好去處~~怎麼辦?這個世界早已不是一年前她事不關己的那個古人世界,是已經和她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的家人,是和她有了親人般的感情羁絆,這些人她割舍不下。現在的她做不來初來時候的袖手旁觀。

隰州距離汴梁騎快馬最多6、7日的路程,隰州城内尚且如此,很難想象其他偏遠地方尤其邊境地區老百姓會怎麼樣?知命想的腦仁疼。大宋在靖康之際毀滅是必然,現在才勉強政和二年,按曆史書上的記載距離靖康還有好多年,當下的事情就還有緩和。

和王宗堯分開後,知命就急急回程,一刻不停的奔赴東京。提前一分鐘,趙令松就少一分苦楚,隰州城就多一分安定。趙令松雖然能力一般,沒有什麼建樹,但百姓威望極高,眼下他是隰州的定海神針,必須救下來。她極力的閉目養神,奇怪明明很累很困,但就是睡不着。腦子亂哄哄的,想不出任何辦法,她隻知道,隻要先回到汴京,就會有機會。得讓孟喜老先聯系德旺,讓趙令穰先去打頭陣求情,以他和官家的私交,這事轉圜餘地非常大。趙令松雖然和趙令穰是一奶同胞,但趙令穰與趙佶的感情仿佛更厚。閉上眼睛,眼前全是王宗堯的模樣。

而王宗堯之于她,第一次完全沒印象,隻覺得那衣服布料看着挺貴。反倒是西園雅集那個午後,陽光灑在他睫毛上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的模樣,常常讓她懷念。王宗堯現在是“替父背鍋”期間非诏不能回京,隻能目送知命先回去。回望城頭上王宗堯目送她的身影。知命放下簾子,沉重的咀嚼他們臨行前最後的對話。

“為什麼這麼倔強?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可以帶你走了。”

“上次那個金人說我是藥引子,你能告訴我具體情況嗎?我曉得你知道内情。”

“知命,我能求你别回去嗎?我是認真的。”

“你不明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明知道大宋氣數将盡,趙令松是好官不能不救,而且她還要還錫老頭一個願,給馬遠一個理想。

“比你的命還重要嗎?”

“重要,你在這裡等我,我辦完事就回來。”

“你怎麼這麼天真?如果你回不來呢?”

“那便不回來。”

王宗堯抱緊知命,知道她決心已定。“我把祁遠和墨陽都給你帶上。”

“你瘋了,他們都跟着我,你怎麼辦?有赤霄他們在沒關系的。”

“休想騙我,赤霄早都在粥棚旁邊的樹上盯着呢!隰州亂不了。咱倆各退一步,你不喜歡祁遠話少,那我讓純鈞跟着你。”

知命承諾王宗堯隰州見,辦完三件事就回來:救趙令松、送馬遠進圖畫院、如果有可能,再看看王希孟《千裡江山圖》。

這一次,汴梁,我回來了,我要用盡全力,撬動命運的曲線。

而王宗堯,不論你究竟是誰,我用命,賭你的善良,請别讓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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