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陽氣漸收,萬物内斂;
雅瓷汝窯,是内外均施天青釉,胎質細膩,以瓷土、瑪瑙、珍珠、石英、等數十種天然礦物組成,由于這些礦物顔料是在地質環境下形成的,并具有較穩定的物理、化學性質,燒制出的釉色溫潤如玉,可保持千年而不褪色的特點。才具有“青如天,面如玉”之說,“雨過天青”之美。
知命瞪着大眼睛,一寸一寸的細細的看,好像要把眼前的汝瓷給吞進肚子裡一樣,貪婪的看着。
“你聽!好像有聲音啊!”知命湊到那瓷瓶旁邊,努力的聽着。好像是春雨落下,打在石闆路上的聲音,又像是風鈴被風拂過一般。這瓷器連聲音都這麼美!
王宗堯看着好笑,“你是不是聽錯了?窯變開片的聲音隻有開窯的時候才會發出,你這麼喜歡,不然就拿回去細細品鑒?”
“可不敢,這東西我這條小命可賠不起。”可惜現在是夜晚,要是白天看,顔色應該就更清晰還原了。燈光發黃,燈油質量也不好,知命用力撐的眼睛被幹擾的快要流淚。
“王小官人,可不可以抽個時間,我白天再來看一次?行嗎?”知名難得示好的問。
“總這麼稱呼,太見外了。你就叫我宗堯就好,我改口叫你知命可行?”
知命眼睛幾乎要黏在瓷器上,好……好……的回應,被王宗堯迷惑的降智般的不住的點頭。
從後門出了司谏府不遠,就是禦街。四通八達,各處都有好多夜市和瓦子。王宗堯一路說昨晚酒喝的不盡興,非要去夜市,知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好硬說要走,而且回去的一道山路黑漆漆的,也實在吓人。就沒辯駁跟着走了。
王宗堯找了個熟悉的妓院,擦身而過的都是成群結隊帶了花的中年男性,靡靡濫觞風花雪月的社會風氣,讓男性們天性得到徹底解放,尤其這些看似體面實則油膩的中年大叔們盡情釋放荷爾蒙,再也不用擔心爆出性侵醜聞。
還是現代社會好,一夫一妻制,如果有人無視法律“招貓逗狗”,輕則得到道德譴責,重則人财兩空。這個年代的男人流連煙花柳巷似乎是道德正義甚至政治正确,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男人在外養家糊口花天酒地。知命撇撇嘴,用袖子掩了鼻子,試圖隔絕那嗆人的脂粉味。
遠遠的看老鸨帶着笑親自過來招呼,這老鸨和電視劇裡經常油膩多脂的人物形象大相徑庭,不但不胖,風韻款款之餘還多了絲精明。知命用眼睛瞄了王宗堯,不懷好意的笑,心道: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是常客VIP!老鸨也不多客套,對着下面拍了拍手:“王小官人愛吃的都端上來,再來一壺遇仙樓的玉液。”不一會兒,各式佳肴隆重登場,知命開心的想要鼓掌,這個富二代太舍得花錢了吧!
正吃着開心呢!一個冷不防,王宗堯拉着她的手躲了起來,知命左右手各拿了一個櫻桃煎,嘴裡還塞的滿,猝不及防的被拉到角落。王宗堯帶她熟練的躲到一處。大大的身形籠住了知命,把知命蓋護在裡面,知命咽了嘴裡的東西,丢掉手裡的食物,看王宗堯向外張望的緊張神色,輕笑戲谑道:“怎麼啦?看到老相好還是上次狎妓忘了給錢啊?”王宗堯眼神關注着外間,輕輕把食指放她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又指了指外面,知命往外一看,差點叫了出來,還好被王宗堯預判堵住了嘴。就看到徽宗皇帝穿着便服,大搖大擺的從天井那邊向這邊過來了。旁邊那個人看着眼熟,哦!想起來了,西園雅集的時候在徽宗旁邊少數幾個坐着的,雖然上了年紀,但仍然很端方帥氣,一看就是電視劇裡那種正派人物的帥老頭,尤其那金色眼眸,眼睛……知命回眼擡頭看眼前這個高高大大的帥哥兒,迅速反應過來心道:“好啊!被我揪住了吧?你爹竟然帶着皇帝來逛煙花柳巷!”
眼看着他們越來越近,王宗堯顧不上理會知命嘲笑的表情,拉着她輕輕推開旁邊的一個房間的門,順着力度躲進去。燈光亮着,裡面沒人,王宗堯左右環顧一圈,環抱着知命像泥鳅一樣快速滑進床下。剛趴到床下,二人都心有餘悸的默默吐了口氣,突然發現這裡早就藏了一個人:一個,男人。知命和王宗堯差點一起叫起來,默契的去捂住對方的嘴。這個男人和烏龜一樣工整的趴在床底上,尴尬又不失禮貌的露出白牙勉強伸出手抱拳低笑:“失禮失禮。”
話音剛落,門又被推開,隔着床的下擺,朦胧中看到先是有兩個錦靴男人進來了。老鸨緊跟着刻意做作嬌嫩的聲音也進來了:“哎呦!兩位貴客,怎麼不打招呼就來找我們師師姑娘啊!”
王黼發話:“你還說有客?哪裡有人?”
老鸨正欲解釋,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伴着一雙好看的繡花鞋一起進來了。“師師今日身體不适,是我讓媽媽說今天有客,還請大官人莫要惱怒。”
徽宗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去摸姑娘的手:“怎麼會?師師姑娘。吾挂念你挂念的緊,你身體可好些了?”老鸨和王黼見狀,識相的一起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今晚什麼運氣?竟然看到《宋徽宗私會李師師》。知命在剛才聽見李師師這三個字的時候就豎起汗毛了。這橋段知命曉得,此刻二人歸房,師師先寝,徽宗依着懶架兒暫歇,看着桌子上的一紙文書。
翰林圖畫院人多,雖然宮規森嚴,但偶爾也會聽到一些八卦。據說閱人無數的師師已經步入了高層交際圈,官場中捧紅她的貴人不在少數,僅名邦彥者就有兩人,一是浪子宰相李邦彥,二是揆詞度曲獨擅京師的大晟府提舉周邦彥。從文學默契而言,周顯然更勝一籌,師師對其頗為鐘情,一度有委身相許的意思。但邦彥出于身份考慮最終未允,師師僅僅是“與同起止”,維持一種露水鴛鴦的關系,直接娶進門太容易招緻各方非議。稍後皇帝也加入進來,他不得不時時回避,但有時躲閃不及,隻能被夾在中間虐一宿。
甚至說他那首最著名的《少年遊》——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就是邦彥藏身闆壁後偷聽偷看二人親昵缱绻的真實記錄。倘若真是如此,那就等于承認自己就在現場,被汴梁八卦網貼出來後必定會被徽宗追究,老周的膽子也實在大了點。想到此處,知命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床下這個陌生男子,很大概率是其中一人,不過燕青也不是沒有可能。《貴耳集》所言,後來徽宗再會師師時,師師唱起此曲,徽宗問何人所作,師師實情相告,徽宗确實一怒之下将邦彥罷職貶黜,師師還曾出城相送,徽宗怒解後聽其解勸又将邦彥召回。知命收回視線,不知道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當務之急是要離開這裡,保命與八卦之間,她還是分得清的……
中年人的愛情聽着油膩又虛僞,這就是crush的魅力,趙佶一定覺得自己遇上真愛了。知命躲在床下走又走不了,動又動不了,難受的要命。床下逼仄,他們倆和那個人不知敵我的情況下,刻意稍微保持了點距離,此刻她和王宗堯幾乎都要貼成連體雙胞胎了,呼吸可聞。夏天的汴梁沒有空調,知命汗都快能浸透衣服了,有點忍不住要動作,倒是王宗堯這個纨绔平時看起來輕浮造作的樣子,這會兒像個特種兵一樣紋絲不動,耳聽得官家肉麻的話惡心的要睡着,王宗堯伸出兩個指頭輕輕拎了拎她耳垂,給她提了神。
好容易熬到皇帝戀戀不舍的被王黼帶走,師師去送的空檔;他們剛想鑽出來,師師姑娘折返回來。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兀自喝着,輕柔柔的歎着:“他們走了,出來吧!”
呼啦啦從床下一下子出來了灰頭土臉的三個人,姑娘也吓了一大跳,對着知命他們倆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