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天空無星,唯有隐約的雲影在檐角遊動。走廊的木闆在寒夜中微微發涼,風從庭院那頭穿過,帶起幾片松葉,輕輕拂過袖角。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并肩站在走廊一隅,今晚是他們輪值夜守。
他們不發一言,隻靜靜地站着,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向不遠處那間房。
從那扇緊閉的門後,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不劇烈,卻綿長,像是被硬壓下的咳意,不願打擾到任何人。
兩人不約而同地皺了眉。
“……這個聲音。”大和守安定輕聲說,眉眼間透出熟悉的哀傷,“讓人不由得想起沖田君。”
他微微低下頭,聲音壓得更輕,似是不願被清光察覺他眼裡的濕意。語調依舊溫和,卻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
“沖田君……”加州清光輕輕應了一聲,神色也變得沉了下來。他握了握披在肩上的羽織,像是想驅散心中那股沉甸甸的郁結,“明明那麼脆弱,卻總想着沖在最前面。哪怕身體撐不住了,也不肯讓别人插手。”
他頓了頓,目光越過夜色望向房間的方向,“主君也是這樣的人啊。”
大和守安定點了點頭,語氣柔軟而帶着些不易察覺的無奈:“明明身邊有我們,卻還是選擇獨自承擔……他不說,我們也不能逼問,可看着他咳成那樣,卻什麼都做不了,真的很難受。”
加州清光咬了咬唇,沒有立刻回應。
兩人都太熟悉這樣的無力感——見過太多次沖田君獨自病倒時他們無能為力的模樣,而如今,那場景仿佛又一次重演,隻是換了一個人,卻帶着同樣的重量。
“這一次,”加州清光忽然開口,眼神變得堅定,“我們不能再什麼都不做了。”
他轉頭看向大和守安定,認真地說道:“就算他不讓我們靠近,我們也可以做些事。哪怕隻是一些小事……隻要能讓主君輕松一點,也好。”
大和守安定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嗯,說得對。”
他們迅速在低聲中交換了幾句,将守夜的位置暫時交由其他短刀代替,然後默契地悄悄行動起來。
他們知道主君不願他們擔心,不願打擾,所以不敢直接進屋,也不能驚擾。于是他們做了能做的一切:從倉庫中搬來一座小巧的暖爐,細心地挑了不帶噪音的款式;從廚房熬好了一鍋易入口、适合病人食用的米粥;甚至連藥研平日準備的退熱藥也準備了一份,妥善地放在托盤邊。
紙條上的字一筆一劃寫得認真,一個是清秀俊挺,另一個則微微帶點俏皮。雖然沒署名,但他們笃定主君會認出來。
天色微亮,窗外依舊寒氣未散。屋内的空氣卻暖洋洋的。
荒川葉睜開眼,緩緩坐起,先是察覺到了屋内溫度的變化——不似往日那般冰冷。目光一轉,他看見窗邊多了一座暖爐,正散着穩定柔和的熱。
床頭放着一個托盤,碗裡熱粥還在冒着輕煙,一旁壓着的紙條上寫着一行字:
「趁熱喝吧,不然藥研會生氣哦。」
他怔住了。
他看着字條許久,然後輕輕地笑了,帶着一絲啞意的咳嗽聲。
“……是安定和清光吧。”
沒有任何署名,卻早已心知肚明。
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是他喜歡的口味,清淡卻帶着一點點姜味,入口溫熱,一路暖到了心底。
他低聲自語:“……真拿你們沒辦法。”
屋外不遠處,兩道身影蹲在檐下陰影中,安靜又小心地側耳傾聽。
“有動靜了。”加州清光輕聲說。
大和守安定點點頭,眼中帶着掩不住的緊張。
忽然——
一聲輕笑從屋裡傳來。
像是帶着一點疲倦,又像是某種情緒終于放下了一些。聲音很輕,但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加州清光頓時眉開眼笑:“他笑了!”
大和守安定也輕輕地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由繃緊變得柔和。
“隻要他能放松一點……哪怕隻有一點,我們做這些也就值了。”他說。
“我們不會再遲到了。”加州清光低聲道,像是在對誰承諾,又像是在對自己說,“這次,不會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