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薩娜走遠了,江妍才緩緩睜開眼。她說累倒也不是唬人的,薩娜但凡再多待一會兒,她就要睡過去了。
她去看還在角落裡蹲着的愛,她想叫她過來,但是她實在是不喜歡“鳥棄兒”這個名字,一直到她們視線相接,她才開口:“你過來。”
就在她以為愛沒聽到時,愛拖着長裙走了過來。
愛先是将她扶起,然後端起一旁的藥水,低着頭對着黑乎乎的液體嘟囔着:“喝了吧,這藥有用的。”
江妍笑了,這樣别扭的表情舉止在愛那樣端方的臉下并沒有顯得很矛盾,倒是為她的冷豔填了幾分生氣,像是天上不問世事的仙子鮮活靈動了起來。
“你是不是在生我氣啊?”
“沒有。我氣什麼。”少女,你的潛台詞是不是說說你錯在哪,我再考慮原諒你。
江妍正色:“我之前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這次是我食言了,是我不對,對不起。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愛清了清嗓,似有似無地扯了扯嘴角:“我沒有生氣,快喝藥。”
江妍心知無事了,怎麼感覺她好像在哄小孩。“你也喝點吧,你應該也挺難受的。”
“不用,小琳妮好了我就好了。”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麼,愛頓了頓。
倒也沒錯。
薩娜和仆人為何對她提到鳥棄兒如此抗拒,以及為什麼跟她相處時所有人都好像在緊繃着,她們對鳥棄兒的态度的拒絕抗拒甚至是恐懼的,但卻從沒想将鳥棄兒從她身邊帶走,甚至在森林裡這麼好的機會,仆人也是将她們一同帶了回來。
她病了?可薩娜與守林人這樣關心自己女兒的父母卻遲遲不帶她就醫。那麼隻能說明,這個病,不是尋常的病,也不是能迅速危及生命的病。結合鳥棄兒所說的詛咒,她大概能猜到。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鳥棄兒,小琳妮和鳥棄兒本質上是一個人。或者說,“小琳妮”和“鳥棄兒”是來自同一個人身上的兩種人格。
“我将不是我”便是詛咒在她身上施加了第二人格。在仆人看來的“生病”也就是“小琳妮”有時候的行為不符合主人格的詭異。
但問題是,這個世界的結局是薩娜溺死而小琳妮和鳥棄兒都活了下來。其實理論上隻要鳥棄兒活着就可以,可是既然小琳妮就是鳥棄兒,鳥棄兒就是小琳妮,怎樣保證“治療”殺死的是“小琳妮”而不是“鳥棄兒”呢?
如果不殺死薩娜,這看起來是個無解的命題。
俄而,她喚了聲愛:“隻要你不會離開我,那麼,我也不會離開你。”
愛并沒有馬上回答,她盯着江妍的雙眼沉吟片刻,江妍幾乎覺得她在想什麼對方都一覽無餘:“現在不會,以後也永遠不會。”
江妍松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愛剛剛那個眼神莫名看得她發毛:“那麼...”
她将門輕輕地開出一絲縫隙,房間裡的燈光透過縫隙向門外無止盡的黑暗爬去,直到遇見第一個拐角。意外地,不知道是不是城堡裡仆人實在太少的緣故,門外竟無人看守。
少女像是一個準備逃亡公主,她拖着長裙小心翼翼地沿着漆黑的走廊走着。
忽地,她隐約聽見中年男人與婦女的争吵聲。少女思慮片刻,還是選擇向聲源走去。
“我們必須殺死她!!!”
“可是薩娜,你有沒有想過她也是...”
“她也是什麼?你想說她也是我們的孩子嗎?不!你不知道,她占據小琳妮身體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她會把我們的小琳妮殺掉的!!”
“薩娜,一定還有别的辦法...”
“我給了你時間找辦法!可是辦法呢?!不能再等了。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把那個怪物殺死!”
随後屋内歸于平靜。守林人沉默着,像是在無聲抵抗,又像是在作最後的妥協。
薩娜失去了耐心,不一會兒門對面傳來高跟鞋跟地面的碰撞聲。
少女心下一驚。薩娜向門外走來了!
毫無疑問,薩娜這次是下定決心要殺了鳥棄兒。
少女當機立斷:“隻要你不會離開我,那麼,我也不會離開你。”既然上次變成玫瑰與玫瑰枝會刷新地點,這次也應該會。
“誰!?”女人聞聲追來。
“現在不會,以後也永遠不會。”
門打開了,江妍沒想到薩娜出來得這麼快,一下子慌了神,正想拔腿就怕,發現薩娜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我的寶貝...”
她好像看見薩娜眼裡閃過淚光。來不及細想,江妍立馬說完了咒語的最後一句。
“那麼,你變成池塘,我變成池塘裡的鴨子好了。”
再一睜眼,已經是在森林裡了。
“小琳妮,我們變回來嗎?”
“不用不用,等着就好啦~”說着小鴨子拍了拍池水。
“我可以殺...”
“我來。”江妍打斷了她。
空氣沉默了片刻。江妍似乎是意識到愛的情緒,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可是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
見自己的想法被識破,江妍無奈生硬地轉移話題。
她是想一命換一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