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靈骁在宮人的引導下入席就坐，三件禮物被送出殿外，霎時肅殺消融，大殿内飛也似的靈巧跑進來幾十舞女，在絲竹管樂之中蹁跹起舞。

氣氛和緩幾分，一位十三四的皇子問：“女希的匕首名為破甲，而盔甲名為自在，不知二者相遇，孰能更勝一籌？”

“十二弟所言極是，本王也非常好奇，正使可否解惑？”靖王道。

烏靈骁微微一笑，“女希是追求和平的民族，若單論長短，自然盔甲更勝一籌。可若破甲匕首在合适的人手中，自在甲不能敵，再高明的防禦也不能敵。”

“不知靈骁正使是執劍，還是披甲？”安王舉杯。

“執劍快意，披甲更增勇猛，無需擇其一。”烏靈骁也舉杯，遙遙相碰，飲盡後道：“好酒，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安王。”

“正使請說。”

“三件禮物安王最喜歡哪件？”

安王看了一眼高台，似乎并不關注這邊的皇帝在他擡眼的瞬間和他對上視線，安王心中一跳，“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烏靈骁笑問：“那安王最不喜歡哪件？”

安王不說話，烏靈骁道，“有的人不喜歡匕首，因為它太鋒利，傷到别人的同時也會傷到自己。有的人不喜歡盔甲，因為穿上它就代表自己被動。也有的人不喜歡靈芝，因為再長壽也終有死去的一日。我猜安王不喜歡匕首。”

安王眼神瞬間如鷹隼一般，直射過來，烏靈骁隻微微笑着，唇邊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好氣死人。

“為何？”這話是皇帝問的。

烏靈骁道：“郢國皇上，安王殿下看梅花隻說豔麗，不談剛毅，自然也不喜歡鋒銳的匕首。”

皇帝頭發花白，道：“三件禮物中，朕最喜歡靈芝。聽說女希的血玉靈芝延年益壽，可煉制長生不老丹，是真是假？”

“我說真，郢國皇上未必信，因為女希從未有人長生不老。我說假，郢國皇上也不信，因為此藥稀奇，确實可延年益壽。郢國皇上不如親自探尋問題的答案。”

“繞來繞去的，什麼都沒說嘛。”一道女聲傳來，烏靈骁聽得清清楚楚，擡頭見李钰君正看着她。

“女希人不屑于追求長生，夠明白了？”符月惡劣道。

李钰君立馬看向皇帝，見他沒什麼反應才道：“血玉靈芝是你們女希的藥材，有何功效天下人也都是聽你們說的，自個兒打出延年益壽的名号，卻又說不在乎壽命長短，難道不是自打嘴巴嗎？”

“那你一定不知道血玉靈芝其實是大補大傷之物，對症可治百病，不對症或是沒病服用，就會傷及根本。我們不喜病痛，用藥慎之又慎，延年益壽不過是痊愈的延伸。可無論女希的大夫怎麼說，郢國人就是不信，跪在女希國門外求藥者數不勝數，其中不乏身體康健者，三十幾歲不知享受光陰，反倒追求渺茫的長生，豈不可笑？”

烏靈骁眼神示意符月，符月卻更張揚，“不說别人，單我符月，該活我就好好活，需赴死絕不多活一息。”

符月語言天賦極高，這會兒已會流利說郢國話，自己把她的張揚表達了十成十。

郢國皇帝渾濁的眼睛微動，“你是王姬符月，符勵的女兒？”

“正是。”符月一擡頭，渾身華麗的寶石就折射粼粼的光，但并不顯得俗氣。

皇帝陰沉森冷的眼睛盯着她，像是萬毒林裡等着咬人的毒蛇，烏靈骁借敬酒擋住符月，道：“年幼的孩子不知人間美妙，自然也不知長生的好。郢國皇上勵精圖治，半生輝煌，若是不能長壽，隻怕天下百姓都不答應。”

郢國皇帝果然不再計較，舉杯飲酒道：“正使平民出身，卻更像貴族。”

符月則戳戳烏靈骁，用女希語言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僞了？”

烏靈骁不答。

李钰君雖不喜來使的女希人，但對女希風俗很感興趣。此時聽了皇帝的話，興趣更甚，為何她們會擁立一個平民丫頭為王儲？即便她談吐不凡，但隻要上過學堂，腦子靈光些也不算難事，烏靈骁她究竟有什麼獨一無二的？

她決定宴席結束後去藏書閣找書來看。

舞女衣袂飄飄，細腰上綴一圈銀色鈴铛，一動一響，和着絲竹聲聲，腳踩旋律，蓮步挪移，一片和樂。

酒過三巡，有些人醉到忘形。

此時林昭座位旁的花白胡子身形瘦弱的年邁男子湊到林昭跟前，他聲音粗噶，嘴裡混着酒氣，道：“這位姑娘好眼熟。”

林昭表情嫌惡，朝烏靈骁方向挪了挪凳子，她皺眉道：“這位……”

“文親王。”男人道：“我乃皇上胞弟。”

林昭冷臉：“文親王醉了。”

“沒，我沒醉，我就是覺得這姑娘眼熟。”他搖搖晃晃的，大着舌頭道：“你，你願不願意入王府？我，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