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皺眉:“不可胡鬧!”
李钰君不滿道,“才六歲的十六皇弟可以去,憑什麼我去不成。”
“你是女子。”
“女子怎麼了,她們不也是女子?”她指的是烏靈骁一行。
“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她們有的我都有。”
烏靈骁就是在此時發現李钰君眼裡藏着的難過,和一點幾乎看不見的、像大風中随時會熄滅的火苗一樣的不甘與鋒芒。
安王不想和她多說,“别鬧。”
“是父皇讓我去的。”
“那便可以去了。”
安王表情沒什麼變化,沒再說什麼,而看似赢了口角的人也沒什麼高興的神色。
“大皇兄,你陪她們慢慢走吧,我先去了。”
說罷她坐上轎辇先一步離開,隻餘安王和烏靈骁一行。
烏靈骁總覺得安王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好像她們身上有什麼是他所觊觎的。
安王對她們給郢國皇帝準備的禮物很感興趣,一路上問了好幾回,但烏靈骁不想在宴席之前公開,她隻是含混着說必然不讓安王殿下失望。
安王又提起:“三年前我見過女希送來的盔甲,實在是精妙絕倫,隻怕天下再沒有女希的好手藝,可惜啊。”
烏靈骁微笑:“神對這片大地上所有民族都是平等的,她給了女希冶鐵鍛造的技術,也給了郢國肥沃廣闊的土地。她公平地給了每一個部族最合适的法寶,我倒不覺得可惜。”
“是嗎?我不覺得。”
“願聞其詳。”
安王道:“也許是正使理解錯了,神的本意是讓人們過上更好的生活,如若我們合作,郢國就有了自保的武器,女希也可獲得肥沃廣闊的土地。”
烏靈骁笑開,“安王殿下是要将郢國的土地送給女希嗎?”
“非也,這片大陸上不隻有郢國和女希。”
“安王殿下,女希從不挑起戰争。”
安王站定,看着烏靈骁的眼睛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神給了女希有力的臂膀,給了郢國強健的身軀,就是賦予你我重新洗牌的使命。若能合二為一,屆時必定天下大同,人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烏靈骁也盯着他的眼睛,“不,女希和這片大陸上哪個民族都不一樣,我們不可能合二為一。”
二人腳步不停,氣氛卻比剛才沉重許多。
片刻,安王輕聲道:“正使初來乍到,不了解郢國,也不了解我,所幸咱們時間還長。”
烏靈骁不說話,二人之間氣氛冷凝,行走至禦花園。臘梅正開,鵝黃的花苞上綴着晶瑩的雪,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
剛才才分别的康平公主正在一株梅花前站着。
安王正要開口說什麼,烏靈骁卻不想繼續,搶先道:“這是什麼花?”
“梅花。”安王道。
此時遠處的女子回頭,暖黃色的小花在她背後開了一片,像是她眼睛裡的花漫出來了。
安王隻好道:“初雪落而梅花開,此番美事,正使不妨和我同去觀賞,過後穿過禦花園可直接到蓬萊閣。”
“此番盛景,卻之不恭。”
也許宮人忙着打掃道路和大殿前的空地,禦花園的積雪還未掃,深入未免弄髒鞋子,所以她們和李钰君一樣,隻站在門口看。
“梅花不與百花争豔,卻構成了冬日裡獨一份的豔麗。”安王擡手折了一支遞給她,“此花淩寒盛開,正使淩寒來使,你與此花有緣。”
烏靈骁接過,随手插在一株已掉光葉子的枯萎植株上:“确實有緣,但我認為此花剛毅更甚豔麗。”
李钰君素白的手指輕輕落在靠近她們的一支花苞上,“豔麗與剛毅相攜,無懼嚴寒風霜才是梅花。世人總以為豔麗者需小心呵護,卻不知有些花同風雪共生。它開着,并不為人欣賞它的豔麗,也不為得剛毅的美名,它隻是活着而已。”
烏靈骁看着她,也看着梅花,道:“康平公主有見地。”
李钰君回頭看她,那點鋒銳更甚剛才,卻在安王出聲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安王道:“走吧。”
衆人到蓬萊殿,李钰君先去房間裡找皇後了,安王再一次提出合作,“女希确實和郢國不一樣,但這點不一樣正需要你我來調和,正使難道不想要更多的土地嗎?”
“安王口中的一點不一樣在我看來猶如天塹。女希的根骨是女人,而郢國将男子視作傳承。談軍事上的合作之前,兩國的文化需要先一步融彙。安王殿下莫急,我們此番正是為此前來。”
安王變了神色:“靈骁正使,你有王儲之相,我将你視作可結交的兄弟,婦人短視會害了你和女希。”
烏靈骁眉毛皺起,冷淡道:“我是女子,我身後站着的姐妹也都是女子,不會因為踏上郢國的土地就改換性别。你認為婦人短視,卻貪圖女希的技藝,說句不好聽的,還沒端碗呢已經開始罵娘了,女希斷不會和你這樣的人合作。容我多說一句,如此行事的你可沒有王儲之相。”
安王已年過三十,是皇帝最大的兒子,還是嫡子,可皇帝遲遲沒有立儲之意,她這話不正是往他心裡戳刀子麼。
他臉色青白,強壓着怒火道:“正使怨我看不起女子?但本王自認已做得夠好,這天下将女子與男子同等相待的又有幾人?諸位使臣且慢進殿,再多享受片刻平等,往後怕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