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李钰君一回宮,就直奔中宮求皇後幫她讨回宅子,走到一半才想起來今天皇後本為她安排了和甯國公嫡次子見面,她跑了。
想必這會兒母後還在氣頭上。
她在原地站定,去也不是,回也不是。
正此時,一個人提着燈籠走近,正是中宮大宮女錦繡,對她行禮後道:“公主,皇後娘娘正等着您呢。”
“我也正要去呢。”李钰君挪動腳步,問:“錦繡姑姑,母後消氣沒有?”
“公主既然知道娘娘會生氣,就不該偷跑出去。”錦繡道。
李钰君癟癟嘴,“今日女希人來,這麼大的熱鬧滿城人都去看了,我怎麼能錯過?而且三皇兄早約我了。”
錦繡細心為她照着前路,同時道:“公主,皇後娘娘氣狠了,您和她好好說。”
一進中宮,李钰君率先跪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撲簌簌滾落,哀切道:“母後。”
皇後已年過五十,初生華發,捧着一本經書在讀,繃着臉等李钰君來,哪料到自己的掌上明珠一進來就哭上了,頓時什麼教訓的心思都沒有了,忙道:“快,扶公主起來。怎麼了這是?”
李钰君不說話,隻是哭。
皇後急得不行,隻好問芳年,“公主怎麼了?”
芳年道:“回皇後娘娘,公主今日去了鎮國公主府一趟。本是要看看新打的桌子,去了才知道,鎮國公主府已被女希人占了,公主隻是要看看桌子也沒看成。”
一人哭,一人說。
這招式用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偏偏皇後識不破,次次叫她得逞。
皇後抱着李钰君問:“是陛下的主意?”
李钰君在她懷裡點頭,“母後,父皇明明說過鎮國公主府要給我的,怎麼……”
“你先别急,該是你的一定是你的。”皇後道。
“那宅子還是姑姑留給兒臣的,兒臣花費了數不清的金銀和精力修繕,就連後院池子的錦鯉也是兒臣親自去護國寺撈的。要是父皇和您住,兒臣絕對一句怨言也沒有,可偏偏是西南來的蠻夷。”
皇後拍着她的背,李钰君淚眼朦胧,“母後是不是氣兒臣今日爽約?”
“看到你的眼淚,我心疼還來不及,哪裡還有氣?”皇後道:“甯國公嫡次子是個好孩子,相貌端正,也願意舍去功名成為驸馬,你真應該見一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是沒用了。”李钰君眼淚又落下來了,“宅邸都沒有了,還怎麼成婚?母後也不必為我相看了,我就住在芙蓉殿一輩子。”
“胡話。”皇後拍了一把她的脊背,對錦繡道:“你去請陛下用晚膳。”
錦繡應聲出去,皇後又讓人端來一盆溫水,沾濕了帕子替李钰君擦臉,柔聲道:“今日你不來,母後不怪你。見甯國公嫡次子的機會很多,但見女希人的機會卻不多,對于女子,自由一時便是賺到一時,别哭了。”
“母後都知道了?”李钰君錯愕。
溫水沾濕她的臉頰,皇後道:“母後看着你長大,你那點招數也該換換了。”
擦了臉,她又絮絮叨叨的囑咐,“母後可以原諒你,但你父皇卻脾氣不好,今日之事往小了說是你貪玩失約,往大了說便是欺君罔上,待會兒一定要沉住氣,萬不可再惹你父皇不高興。”
李钰君點頭,皇後繼續道:“你想要回宅子,隻能求你父皇答應。但陛下金口玉言,聖旨已下,不可輕易更改,此事隻能徐徐圖之。待會兒你父皇來了,你且看看他的态度,若他心情好,便可撒嬌提出那原是賞賜你的宅子。若他心情不好,則一句都不能多說。”
李钰君點頭,皇後拍拍她的腦袋,溫柔道:“本宮的康平一向聰慧,什麼都能得償所願的。”
母女二人正說着,随着一聲通傳,皇帝進來了。
他今年六十幾歲,滿頭華發,常年保持嚴肅讓他額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哪怕心情愉悅時也不消失。這讓人猜不準他的想法,可謂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李钰君和皇後先是不着痕迹地快速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起身行禮,皇帝徑直在桌前坐下,才道平身。他先問皇後,“天寒,你腰疼還發作嗎?”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這是老毛病了,不打緊的。”
皇帝點頭,又看向皇後身後的李钰君,招了招手,“坐吧,康平坐到這邊來。”
三人坐定,皇後讓錦繡傳菜,柔聲道:“天冷了,這道鹿茸炖乳鴿鮮美又滋補,皇上嘗嘗。康平今日也受了寒,也該補補。”
皇後不緊不慢給二人各盛了些,皇帝吃了一口,果然道:“咱們的康平膽子大,今日幹什麼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