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并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
恰恰相反,從小到大我都沒把面子當回事。按理說,我應該好好利用這次機會,趁機吃上淺羽風甯的軟飯。
但不知為什麼,淺羽的小珍珠一落下來,我就開始在那裝起來了。
說完那一大篇後,我覺得自己都可以無痛去ted演講忽悠人然後去賣課掙錢了。
死要面子就算了。為什麼我還說活受罪呢。
那天淺羽說他早把賬結了不用付錢,然後裘詠宜呢她和她老婆去機場飛紐約了。
淺羽要開車送我回去。
我剛和他說我住在湯臣一呂,不想讓他發現其實我住在寶山二村。
好說歹說把他送走後,我背着裘詠宜給我的琴匣跑了一公裡找公交車,沒找到,又走了足足五公裡,才找到一個破舊的地鐵站。
我恨不得穿越回給兩個小時之前,狠狠給自己兩拳。
一摸口袋。恰好三個鋼镚。夠我回家。
有種淡淡的幽默感。感覺命運對我寵溺一笑,怎樣呢包被,慘歸慘,但不至于那麼慘吧。
等我回到家。
小雞已入睡。
我又洗了個半熱不熱的冷水澡。
我搓搓手,準備打開裘詠宜給我的金币補給,情不自禁地開始笑。
像一個随時随地大小歌的迪士尼公主,我着實想高歌一曲。奈何老式房屋隔音差,我怕被隔壁阿姨罵,止住歌喉。
然而,當我打開琴匣的那一瞬間。
我的微笑僵住了。
琴匣裡的不是錢。而是一把小提琴。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林嘉茉,抱歉!我給你拿錯了!”
我聽着裘詠宜在電話裡說。
“我把我老婆的琴拿給你了!”
“林嘉茉,你還聽到我說話嗎!”
我苦笑道,“裘詠宜,我在聽。”
“林嘉茉,我明天讓人去給你送錢……”
“沒事的。”我說,“你剛去紐約要用很多錢,不用給我送錢。我要用錢的話會和淺羽說。照顧好自己和嫂嫂。”
裘詠宜是我僅剩的朋友。
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通通把我拉黑删除了。其中有一個頭像還是我的表情包。
裘詠宜很講義氣。但我不能坑她。她老爸管她零花錢管得嚴,而且這老頭之前就不喜歡我,早就說過禁止她和我這種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玩。
所以我格外珍惜這份友誼。而且我知道,再好的友誼,永遠不要放在金錢面前考驗,即使是我和她。我這次拿到了錢,那下次呢。裘詠宜能養我一輩子嗎。
挂了電話後。我開始思考明天怎麼辦。
本來可以用來暫時讨生活的燒烤攤被陳鶴洋給掀了。
擺在我面前的兩個選擇。
一個是去天堂。
一個是去下海。
上天堂很容易,腿一蹬的事。
如果下海,憑我這張臉去當alpha牛郎,再哄哄人,應該也混得不會太差。
所以暫時我不選上天堂了。
然而,我沒想到,事情還沒到最壞的時候。
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我家的窗戶突然被砸破了。
“林嘉茉!出來!”
是個中年男人的怒吼。
“别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躲在這!”
沒多久,我家的門就開始哐哐響。
我躲在被子裡,捂着耳朵,渾身發抖。
小雞被吵醒了,瘋狂雞叫,有了應激反應。
我将它拎過來,打開籠子。
“小雞不怕。”
我哄它。
“他們都是些唱歌很難聽的秃毛雞。聽到你每天早上在陽台唱秦淮河,心生敬仰,要拜你為師,所以來我們家要唱給你聽。你聽聽看,看誰唱得好聽你就收哪個。”
小雞像聽懂了我說的話。過了一會兒小身子不抖了。熱乎乎的小臉埋在我的手心。
生活就是這樣。總是給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糖。在你拆糖的時候,再在背後給你兩個肘擊。
這是我二十歲學到的第一課。
原來,就算我是私生女的時候,也是幸運的。
沒有父母的托舉,沒有任何依靠和後盾,人生真正到了曠野的時候,沒有清風碧樹,沒有詩意理想,有的隻是朝不保夕,大霧重重。
霧中往往來的不是救白雪公主的王子,而是追着喂你毒蘋果的後媽,比如陳鶴洋。
眼見着我家門要被撬開。
我對小雞說,“小雞,學狗叫。”
小雞會學狗叫。
之前在林家大宅,林嘉恒的拉布拉多在樓下叫,小雞就在樓上學。
那時我隻覺得是雙重噪音污染。
但此時此刻,在小雞學狗叫把那些人吓走後,我隻想親親它。
第二天。
有人輕輕敲我家門。
我從貓眼看,是樓下鐘奶奶。
鐘奶奶是我外婆生前的熟人,記憶裡好像在我小時候總給我買糖吃。
我開門。
“鐘奶奶。”
“小囡啊。昨晚都是什麼人啊。怪吓人的。”
“抱歉鐘奶奶。那些人……”
“小囡啊,鐘奶奶拜托你,你想想辦法,晚上别再叫那些人來了,我家裡有小孩要上學上班的,你這樣子搞,我們鄰居家邊
都要正常生活的呀。鐘奶奶這裡有一張人家動物園的門票,送你去玩,拜托你叫那些人不要再來啦。”
鐘奶奶把西山動物園的門票放我手裡,就下樓了。
我緊緊攥着動物園門票,在門口站了很久。
結果下午我真去了動物園。
不好意思。說好聽點我是《泰坦尼克号》裡沉船時還在閉眼奏樂的樂師,說不好聽點就是末日電影裡到了世界末日還會挑剔洗發水品牌被彈幕罵滿屏幕的那種人。
西山動物園是近幾年新開的,設備什麼的都是才買的,動物什麼的感覺都挺聰明。
我看天鵝拉屎看了一小時。看卡皮巴拉頭上堆樂高看了一小時。看大馬喽轉呼啦圈、跳鋼管舞看了一個小時。
直到快下午五點,動物園要閉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