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顧不上平月有沒有看她,或者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她。她抓起一盒酸奶,撕開口就往嘴裡倒。大口大口地吞。
寂靜的一樓能聽見她吞咽的聲音非常大。
平月撥開煤氣竈的開關,用水洗幹淨保溫杯。對面遠處的沙發,蓋着範明勝屍體的白布變得泛黃發黑了,蔓延過來濃厚的臭味。
似乎還有蒼蠅嗡嗡的聲音。
平月皺了眉,照這種速度,這裡隻會越來越臭,可惜樓上沒有燒水的,她不得不下來。比起這個,還是更早離開這裡比較好。
洗完保溫杯,用廚房紙巾擦拭掉水迹。身後傳來“嘭”地一聲巨響,她回頭,悅淩淩弓着腰往樓上跑,剛踏上樓梯,一瓶飲料從她懷裡掉在地上。她停下腳,低頭看,好像舍不得,轉過身來,追着滾動的飲料走了兩步,忽然擡頭撞上平月的視線,飲料也不要了,匆匆忙忙抱着滿懷抱的飲料跑上了樓。
平月繞過廚台,将那瓶掉在地上的飲料撿起來,用水沖洗幹淨,擦掉水,放回冰箱裡。
冰箱裡的飲料一瓶挨着一瓶,擺放整齊,現在空了一個大缺口,被悅淩淩抱走了。
平月關上冰箱門,站在廚台前等水開。
對面是腐臭的屍體,外面是滂沱大雨。
“平月,上來吃飯了。”周志站在走廊欄杆前叫她。
平月回過神來,擡頭應了一聲好。水壺鳴叫着,水開了。她倒熱水燙一遍保溫杯,再裝滿水,拎上樓。
周志在樓梯口等她,“現在還是每天下去燒水?不臭啊?”
平月說臭。
周志笑道:“等會我去找找有沒有插電水壺,拿到樓上來,就不用下樓了。”
走到餘有為門口,正對面就是餘有為的大廚房,平月有一瞬間羨慕他這裡可以燒水。房間裡坐滿了人,卻沒有錢曉文。
平常錢曉文都是由悅淩淩去叫,今天悅淩淩沒來,便沒人去叫。平月順着走到錢曉文門口,敲了敲門。
很久裡面才應了一聲,說馬上來。今天熬的是雞湯,平月站在走廊上等,能聞到雞湯的香味,很濃厚。
她抱着保溫杯,靠着欄杆看向對面,那是悅淩淩房間,對面半圈的房間門都緊閉着。平月的視線圍着二樓繞了一圈,落在趙淑萍的房間,也關着,不知道她現在是睡着還是醒着。
正看着,錢曉文推門出來了。餘有為正在炒臘牛肉,小米辣混着牛肉爆的香味飄得非常遠,也非常吸引人。
平月在自己房間吃過早飯,也感覺自己餓了。
菜端上桌,沒人忍得住,焦急地開始動筷子。也沒人問悅淩淩怎麼不來吃飯,鍋裡的雞湯還在熬煮。
等吃完了飯,餘有為掀開鍋蓋,那雞湯味更濃了,遠遠飄出去,鑽入人的鼻腔。
他舀上一大碗,剩餘的一鍋直接端到桌上讓他們吃。他端着雞湯、飯、青菜,去了趙淑萍的房間。
去的時候,正巧看見悅淩淩在她自己房間門口鬼鬼祟祟地東看西看,不知道在看什麼,突然看見他,愣在那裡。她的眼神很直白,不是在看餘有為,是在看餘有為手裡的托盤,上面有雞湯,很香的雞湯。隔着這麼遠,她都聞到了,在舔嘴。
餘有為很煩她,直接進來趙淑萍房間。
悅淩淩滞在門口,明明剛喝了很多的飲料和酸奶,肚子是飽的,可是在聞到對面傳過來的飯菜香味,看見餘有為端的托盤,她的肚子一下子就餓了,就像被抽了真空,胃部扁扁的,在這一瞬間,竟然比沒喝酸奶之前餓得更厲害。
餓得她想吃人。
她能看見餘有為的房間門大敞着,他們坐在桌前,有一口大鍋擺在桌上,他們吃得非常香。
悅淩淩好恨,以前他們吃飯,她洗菜、端碗拿筷添飯,還得去挨着挨着叫人吃飯。現在她沒有去,都沒有人來叫她。
那她以前去叫他們吃飯算什麼?算自己嫌飯菜多,非要叫他們一起過來消滅?
屁,飯菜根本不多。食材隻有一筐,而他們有很多人,每頓飯都是搶着搶着吃的,生怕自己少吃了一口。
那些飯菜不夠他們吃,勉強混個八分飽。
現在她沒去,他們特别開心吧?少了一個人吃飯,他們就可以吃到更多。
悅淩淩緊緊拽住了拳,她發現他們好自私,根本就不是人。以前她那麼為他們忙碌,現在,他們卻很開心她沒去。
站在這邊,悅淩淩都能聽見對面房間裡傳出來的笑聲。特别紮耳,讓她想嘶吼。體内騰升而起的憤怒和嫉妒讓她控制不止地想摔打東西,想沖過去質問他們為什麼不來叫她吃飯,想把對面屋子裡的一切都破壞掉。
他們不可以那麼開心!不可以笑!不可以不來叫她吃飯!為什麼不來叫她?為什麼?
她好希望他們去死。
對,去死。都死掉就好了,就沒有人知道她做過的事情,就沒有人和她搶吃的,就沒有人用那種令她害怕的眼神看她,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做什麼事情都偷偷摸摸和做賊一樣,明明她是花了錢來學習的……
全部死掉了……她就輕松了……
悅淩淩拉上門,抓起桌上的飲料咕噜咕噜灌。灌了一半,打了一個嗝。她拿着飲料瓶,站在那裡。
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的影子,倒映出背後的時間,中午十二點。一看見這個時間,她就想起剛才看見的場景,想起他們的快樂,他們有說有笑的場面……
手裡的飲料瓶被她捏扁了,飲料從瓶口漫出來一點,流到手上。手心頓時黏糊糊的。
忽然,腦海裡騰起一個想法。
她立在窗前,嘿嘿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