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曉文坐在馬桶上,腹部一陣一陣地絞痛。
尿液幾滴幾滴小串地流進馬桶,緊接着,是一股暖流,混着尿液一起流。她痛苦地撐着膝蓋,往馬桶裡看,血紅的。
血混進馬桶水裡,像月經血一樣,一珠一珠的鮮紅,又慢慢被水暈成粉紅,連成絲絲縷縷的淡粉色。
突然一下劇痛,腹部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墜。墜又墜不下去,一隻手活生生地剝着它。
錢曉文忍不住痛叫出聲。下一秒,她拽緊毛巾死死咬住,下\體湧出巨大的暖流,随即“啪嗒”一聲,血混着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掉進馬桶裡,水濺開了。
她低頭看。馬桶裡的水變成了暗紅,血和血塊之間夾着一團暗紅色的像肉像膜的異物,就像菜市場豬肉攤上被老闆一刀剔除掉的帶莖帶膜的雜肉,丢棄在下水道。
她盯着那坨異物,看了許久。久到脖子發了酸,下\體流出的尿與血覆蓋了它,整個馬桶變得血染一樣的暗紅,她慢騰騰摸上沖水按鈕。
“嘩啦。”
水将它們沖走,卷進下水道。
馬桶恢複雪白。
她坐在馬桶上,身下的血淋漓不盡,一直流,一直流。
衛生間的白光燈照得她一臉慘白,地面的暗紋瓷磚也是慘白。
她盯着發光的閃爍的瓷磚,手摸上自己的腹部,隔着皮肉與和脂肪,感受到裡面空空蕩蕩。
有什麼東西消失了,在她的體内完全消失了。
她好像輕了很多。
她笑了一下,眼淚順着臉頰流,滴到瓷磚上。
視野裡,瓷磚出現了重影,冷白色的光像一把鋒利的刀,閃得她眼睛疼。
她捂住眼睛,埋在毛巾裡,放聲大哭。
……
錢曉文小産了。
沒有人知道。
餘有為在房間裡抽煙。梁威在運動。張情坐在窗邊喝酒撸貓。悅淩淩在做粉色的泡泡夢,夢裡的陳宇南親了她的臉,她羞得轉身想逃。現實裡的陳宇南在補覺,睡得死沉。
周志在樓下守着範明勝看動物世界。趙淑萍在吃晚飯。平月咬着蔓越莓夾心餅幹翻看刑事訴訟法。
範明勝在下午六點醒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前兩次醒來被弄得怕了,這次醒來隻是嚎叫,不斷揮手去摸那條斷腿,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腿就那麼沒了。
周志調大電視台的聲音,等他嚎完了,問他:“吃飯不?”
範明勝痛得吃不下,周志就着水喂他一把藥,他又睡了過去。
趙淑萍吃完晚飯,在走廊上晃動,做飯後消食。周志揚聲:“不下來喝杯牛奶?”
趙淑萍便笑着下來,在客廳裡扭扭身體,說:“我剛聽見他叫了,鬧騰你沒?”
周志說:“沒呢,我給你放首歌?”
他切換到音樂頻道,正是一首老年人希望的很嗨的歌。趙淑萍扭得起勁了,沒空聊天。
周志去廚房換了一杯茶,又拿個水杯倒了熱水放到沙發前的案幾上。
趙淑萍扭了十分鐘,呼吸急促,扭不動了。她坐到沙發裡,喘了好一陣。水杯裡的水恰好溫了,周志遞給她喝。
趙淑萍喝完,又去廚房倒了一杯,回來看見周志又在看動物世界。
“說起來,小志你是幹什麼的啊?”
周志指了指電視。
趙淑萍:“寵物店啊?”
周志笑了,“不是。”
趙淑萍:“寵物方面的?”
周志:“嗯……差不多吧。”
趙淑萍:“哪有啥差不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呗。”
樓梯上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悅淩淩打着哈欠、薅着頭發下來,一臉睡意朦胧。
“電視台吧?”她說。
周志說:“這下對了。”
趙淑萍一巴掌拍周志胳膊上,“這差得可多了,還差不多!”
周志笑笑,沒說什麼。
悅淩淩從冰箱裡拿了瓶桃子味的汽水,咕噜灌了兩口:“電視台來這裡能學什麼啊?播音主持啊?”
周志:“你考研來這裡學什麼?三天沒刷真題了吧?”
“诶!我……”
悅淩淩眼睛一瞪,徹底清醒了。
“這不Jck讓我們休息幾天适應環境嗎,老師還沒來嘛……”她開始找借口。
周志懶得揭穿她。
趙淑萍倒是語重心長地和她說:“你們小孩子讀書啊,要抓緊時間讀,錯了年輕的機會,以後老了後悔都來不及喽!”
悅淩淩撇撇嘴。
趙淑萍:“我知道你們小孩都不愛聽這話,但這是真的哩,真話都不中聽。奶奶是過來人,懂得比你多。”
周志:“她的話聽着不舒服,但在理。趁着年輕,抓緊一切時間和機會去握自己想要的東西,雖然栽樹什麼時候栽都不晚,但人的時間不等人。時代在往前滾。”
悅淩淩服了:“好吧好吧,我上去看書了。在家我媽要說我,來這裡,你們還要說我,果然上一代的人都看不慣下一代人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