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某正有此意。”
杜青棠清洗好毛筆,将其挂在自制的木架上晾幹,端起盆外出打水。
課室旁邊有水房,寝舍也有。
她和傅文走在長廊上,發現第四排的寝舍幾乎都點着燈,估計這會兒還在挑燈夜讀。
燒水的是個白發蒼蒼的阿公,正靠着牆打盹兒,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笑呵呵地問:“一直學到現在?”
杜青棠應是。
“真用功呦。”阿公感慨,“你們兩個娃娃年紀不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睡得太遲,想當初我就是幹活兒幹得太晚,累壞了身子,這才長不高。”
阿公的聲音粗噶滄桑,卻難掩關懷。
傅文笑着應好:“我們記下了。”
熱水嘩啦啦流入木盆,杜青棠接了大半盆水就停下,換傅文接水。
回寝舍的路上,杜青棠道:“傅同窗,我不太習慣洗漱時有人在旁邊,不知能否在門外稍候片刻?”
傅文求之不得:“當然可以,剛好我也是。”
兩人就這麼輪換着洗漱完,熄燈上床,放下床帳,躺下後任由滿滿的安全感包裹住自己,很快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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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
翌日,杜青棠卯時準時醒來,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拿上書出門。
天色未明,清苑書院内靜悄悄的,唯有栖息枝頭的鳥雀偶爾發出一聲清脆啾鳴。
書院内正對大門的中央位置立着一尊孔夫子雕像,面容慈祥,目光深邃。
杜青棠将粗布縫制的坐墊放到地上,就這麼席地而坐,在孔夫子雕像旁放聲誦讀。
目前她已經熟練掌握四書五經,從背誦到釋義,應付科舉已然足夠,是時候攻讀其他書籍了。
比如她手中的這本《周禮》。
《周禮》是與禮制有關儒家經典,十三經之一,也是科舉考試的考察書籍之一。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
朗朗書聲回蕩在清晨寒涼的空氣裡,這就是杜青棠選在這裡讀書的原因,既能放開嗓門,也不會打擾到還在睡夢中的學生。
中途,有位身着褐色短衫的男子從她面前小跑經過。
見杜青棠在讀書,他駐足問詢:“你是秀才班的?”
杜青棠擡眸,眼前之人年逾五旬,鬓發霜白,雙目清明,面容端肅,頗有幾分文人風采。
隻看氣質,像是清苑書院裡的教授、教谕之流。
可他又身着書院裡匠人的服飾。
二者自相矛盾,杜青棠索性略過不想:“非也,我是啟蒙班的學生。”
“啟蒙班?”男子有些詫異,看向明顯是手抄版的《周禮》,聲音低不可聞地說了句什麼,杜青棠沒聽清,“你繼續吧,我走了。”
杜青棠覺得莫名其妙:“......您慢走。”
男子小跑着遠去,杜青棠将“天官宰冢”篇反複朗讀五遍,又嘗試背誦一遍。
過程中有過一次卡殼,好在她很快想起來了,流暢地背完剩下的部分。
之後,杜青棠又深入解讀了“天官宰冢”篇,一邊将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一邊思考如果科舉考試中考察《周禮》,命題人會取其中的哪些句子作為考題。
一個時辰轉瞬即逝。
杜青棠結束晨間誦讀和思考時間,把坐墊和書本藏在孔夫子雕像後面,開始晨練。
她這具身體常年處于營養不良的狀态,還是皮包骨頭的那種,不适合太過激烈的健身項目,所以杜青棠選擇徐徐圖之,先從廣播體操開始,以後再慢慢加入其他項目。
一套廣播體操結束,杜青棠出了點汗,回去的路上盡量避風走,以免見風着涼,影響上課。
走進寝舍,傅文還在睡。
杜青棠喊她:“傅同窗,該起床了,待會兒還要上課。”
床帳内靜默良久,才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傅文嗓音惺忪:“嗯,起了。”
杜青棠用楊柳枝蘸鹽,快速刷了個牙,去水房打熱水洗臉:“傅同窗,熱水分你一半。”
傅文正在跟書院服的腰帶作鬥争,聞言喜不自勝:“多謝,青棠。”
杜青棠倒水的動作一頓,默認了傅文的稱呼。
洗漱完畢,兩人直奔飯堂。
早飯是一碗粥配兩個菜包子,喝完了粥,一手一個包子,一邊狂奔向課室,一邊大口吃包子。
不止杜青棠和傅文,一路走來,許多學生皆是如此。
他們行色匆匆,開始新一天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