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棠看向阿公腳邊的木桶,裡面大多是半掌長的小魚,正在桶内不停地翻騰。
“阿公,這魚還這般小,也不能果腹,為何不等它長大些再捕撈?”甄棠有些疑問。
阿公歎了口氣:“家裡的小孫女患了病,實在沒法子,隻能打些魚拿到集市賣點錢兩,好去抓藥。”
他說着,提起木桶走到岸邊,放在甄棠和景昭辰一步遠的位置:“您二位看看能不能瞧得上,都是方才剛打上來的,新鮮得很咧,拿回府上做炸魚或者炖湯都好吃啊!”
景昭辰沒有說話,那阿公又轉向甄棠:“夫人,俺一把年紀了,真的不诓人,要不是為了給小孫女看病,這個歲數也不敢輕易下河。”
“你家小孫女患了什麼病?”甄棠問道。
“是肺病,郎中說隻能用藥精心養着。”阿公抹着眼淚。
甄棠一時心軟,擡手想要摘下耳墜,卻被一隻微涼的手掌攔了下來。
景昭辰從袖中拿出幾塊碎銀子,遞給阿公:“桶和這些魚我都要了,一會有人來取。”
阿公驚在原地,山中人辛勞一輩子都沒見過幾塊銀子,這位大善人一出手竟如此大方,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快拿着呀。”甄棠笑道。
阿公老淚縱橫,顫顫巍巍地伸手接過,撲通跪下開始磕頭:“您二位是俺家的大恩人,俺一定去廟裡燒香,求菩薩保佑您二位一輩子平安美滿!”
景昭辰披着大氅,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隻淡聲道:“起來吧,若是還有機緣,三個月内我還會從此處經過,屆時可以為你的小孫女看診。”
說完,他便牽起甄棠沿着河岸原路返回,身後隻剩下阿公喜極而泣,不停地喚着多謝恩公。
甄棠一手拿着他用葦葉纏好的花束,含笑看着他的側臉:“殿下不怕那阿公拿了銀子便跑嗎?”
“以他的腳力,讓他提前兩個時辰逃跑邵真也能追得上。”他的嗓音淡淡。
甄棠腦海中浮現邵真在阿公身後追趕的場景,噗嗤一笑,引得身側那人垂眸看過來。
她将花束放在鼻尖輕嗅,眨了眨眼睫:“若是那阿公在說謊呢,寥寥幾句話,便能獲得一筆錢财,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可不常見。”
景昭辰笑:“那王妃方才為何要摘耳飾?”
“聽不得這種苦,行一善事,或許能改變一人命運。”甄棠咬了咬唇,輕聲回答。
“那本王隻是順從王妃的心意而為,有何不可。”
他的回答讓甄棠心中悄然一震。
順從,這兩個字似乎不該從他這種身份的人口中而出。
不多時,二人便走回了馬車停駐的地方,帳篷已經搭好,爐具桌椅都支了起來,還撿來了不少幹樹枝,青玄正在用火絨點燃那堆幹樹枝。
景昭辰讓邵真去找阿公拿魚,沒多久,他便提着木桶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一邊走一邊感歎:“這魚真新鮮哎!用木枝串起來一烤,撒點作料辣椒粉,絕對好吃!”
夜色四臨,篝火燃了起來。
邵真在河邊把魚處理幹淨,用木枝串好,馮澤正用小爐子為景昭辰煎藥,青玄拿出白日裡在鎮上購來的幹糧,圍着火爐談笑風生。
烤魚的香氣四散開來,邵真熟練地轉動木枝,青玄打趣道:“可以呀你,我還以為你在京城多年,早就忘了荒野中怎麼謀生了。”
“開什麼玩笑,我跟随殿下出生入死多年,什麼惡劣的情形沒遇到過,别說這區區烤魚,就算把我扔在狼群裡我也能砍死一兩頭吃肉,再把狼皮剝了賣錢!”
“說大話,之前是哪次一半小命都進了閻王殿,若不是我的靈丹妙藥将你救回來,你哪有機會在這裡貧嘴。”馮澤收拾着藥箱,不急不慢道。
“馮公子你這也太護短了,若不是青玄丫頭有傷,我還真想跟她過兩招。”
馮澤合上藥箱蓋子,語氣仍慢吞吞:“喊青玄便好。”
邵真嘿嘿一笑,發現一串烤魚已經熟了,在身上抹了抹粘灰的手,舉着木枝跑到甄棠和景昭辰身前:“公子夫人,嘗嘗屬下的手藝。”
“邵真手藝不錯,你嘗嘗。”景昭辰從他手中接過,遞給甄棠。
甄棠拿着木枝,烤魚的香味撲面而來,引得她食指大動。
“殿下不吃些嗎?”
她咬了一塊魚肉,入口香氣四溢,忍不住感歎:“好好吃呀!”
景昭辰看她如同一隻饞嘴的小貓,兩腮鼓鼓得,時不時地舔一下.唇角,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待他病愈,就這麼養着她,不是挺好?
可她要離開王府。
而他,并不是一個會言而無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