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伯特倫忽然松口，“不合适，我會再找别蟲。”

斯特見好就收：“我昨天也被您吓到了，您也是因此，才将卡斯帕放進來的嗎？”權力帶來的誘惑，向來是巨大的，斯溫德勒會因突然的宣告集全蟲族目光于一身，卡斯帕在這裡，能為他擋下一大半關注。

他們原本會想，這個雄蟲突然冒出來，沒有家族，沒有背景，沒有他們見識過的能力，他們會輕視，會觊觎，然後蠢蠢欲動。

但卡斯帕就代表了能力，他殺了魔花螳螂，也證明他的不會被道德律法輕易裹挾的強大，言語撼動不得他，卡斯帕就是他的背景，是他的保護神。

可是，斯特并不高興，卡斯帕本來就很惹眼了，他不想讓他再成為衆矢之的：“我知道您對我很好，可是卡斯帕與此事無關，而且一軍事務繁忙，他不該留在這裡。”

伯特倫指尖一顫，語氣依舊：“那是他的選擇。”

斯特搖頭：“要他離開，是我的選擇，”他指尖輕點光屏，他知道伯特倫對雄蟲的縱容，自己應該也能算進去吧？“您可否為了我，打開關卡，讓卡斯帕離開呢？”

拉舒星是監獄星，首次對外開放，自然監管嚴密，可入不可出，可是，斯特怕給卡斯帕發消息的蟲是為了調虎離山，引他無暇顧及一軍，他不能讓卡斯帕因他和一軍離心。

……雖然某個螳螂不太在乎。

伯特倫不言，斯特繼續加料：“一軍前線有異，如果卡斯帕在這裡時，一軍出了什麼大亂子，那過錯可都是我的。”

伯特倫似乎有所松動：“誰敢。”

他看到希望，放軟聲音：“他們當然不敢在我面前說，可是，我自己可不想當個罪蟲，我的良心可是會不安的。”

伯特倫沉吟幾秒：“關卡隻開一分鐘，但聯賽結束後，聖殿宣布繼承者的記者會，你必須出席。”

斯特：“……”

他忽然意識到，伯特倫為何要卡着點把卡斯帕放進來，是不是就等着這一刻呢？他自己送上門了——好家夥。

是他一心全撲伏爾珀斯身上了，伯特倫再表現得寬容，他也是說一不二的當權者。

玩不過啊玩不過：“我會的，但是，”他加重語氣，“隻是嘗試，如果不合适，我不會接受您的位置。”

伯特倫嗯了聲。

斯特歎氣：“我不知道您究竟為何執着這件事，您對我毫無了解吧？”他不着痕迹觀察，看伯特倫是否有所反應，但很可惜，或許是因為面具掩飾，什麼信息都沒有洩露，又或許伯特倫是個面癱，他隻是不冷不淡道：“你很優秀。”

“雄蟲們很嬌氣，他們應該有一個保護者和引領者，不止是力量，更重要的是心靈。”

斯特哈哈：“我可做不到那種事。”

伯特倫看向窗外，外面是一如既往、毫無變化的灰暗，雄蟲的未來也是這樣的，“往昔”開始的時間一直在提前，死亡在追趕他們，如果束手無策，雄蟲注定會滅絕。

他歎氣：“拉斐爾。”

斯特不明白怎麼突然提到他：“怎麼了？”

“拉斐爾，他的‘往昔’消失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令斯特渾身一震，想通的那一瞬，他脫口而出：“你要我去消除其他雄蟲的‘往昔’？！”

是了，他想起來了，第一次與拉斐爾共鳴，伏爾珀斯說過，他們都無法進入他的精神域，但斯特卻可以，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很明顯他是特殊的，所以伯特倫會認為拉斐爾“往昔”消失是他的緣故，依照他對雄蟲的愛護，肯定是想要他繼續去救其他雄蟲。

可是，連斯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做到的，他隻是旁觀着“萊文·庫克”短暫的一生而已，他什麼都沒做。

在他腦子裡醞釀推脫之語時，伯特倫隻是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會為拉斐爾高興。”

斯特一僵。

但随即，聖殿的領導者又想通了：“也對，你一直這樣。”看似善良熱心，但實際上，滿心滿眼都将利益放在首位，将冷漠刻進骨子裡。

這就是他們的斯特老師啊，也是因此，伯特倫垂眸，斂去神色，心髒繃緊，他總能這樣毫不留情碾滅他們的猶豫。

斯特别開臉，他不是沒意識到自己的奇怪之處，他認為自己是愛着拉斐爾的，所以願意為了這個喊自己哥哥的小孩兒付出那麼多，可是每個下意識的反應，都告訴他：你不會愛上任何人。

——你沒有愛人的能力。

不，不對，他已經付出了行動，行動就是愛，更何況這也輪不到别人來質疑。

不要動搖，斯特掐着虎口，找回聲音：“我隻是覺得，自己才是第一位的，我當然為拉斐爾高興，但是我們現在是在讨論我的問題。”

伯特倫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斯特撇一眼還沒關閉的直播，迅速揭過剛才的話題，“往昔”的責任太過沉重，他們都知道他不樂意擔：“您知道伏恩偷溜進去了吧？”

拉舒星可不是普通的比賽場地，這裡的監控遍地都是，如果伯特倫不在，伏恩還有可能蒙混過關，但伯特倫在，更何況一個雄蟲突然消失，他怎麼可能不去查。

“嗯。”

果然——“我今晚也會進入，希望您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不會插手比賽，我隻是去找到伏恩，把他帶回來。”

“嗯。”

斯特驚訝，就這麼同意了？這麼容易？

伯特倫關閉光屏：“隻要不離開比賽場地，随你們怎麼玩。”

原來如此，斯特沒忍住笑出聲，竟然把這個叫做玩。

也太縱容一些了吧？

這麼縱容，伏恩明明可以直接向伯特倫求助的，他為什麼選擇自己進去了？

斯特沒多想，卡斯帕還等着呢：“還請您幫我在拉斐爾面前掩飾一下，那我就先離開了，打擾了，對了，手環我也不指望您解開，把距離再拉長吧，我可不想被星網鎖在原地。”

雄蟲如來時一樣迅速離開，門被機器人關閉，伯特倫扔了筆，扯開領口，長呼一口氣。

——“我知道您對我很好”。

這句話如此刺耳，像一根針，直直穿過心髒，将他釘在原地。

他對他是最不好的。

“斯特老師……”他喃喃道，“為什麼……”

為什麼要出現在他面前？明明隻要遠離就可以的，明明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為什麼就出現了？

仿佛有一雙手撕扯着他的心髒，将被牢牢釘住的心扯得七零八落。

他不想對他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