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在羅浮爆發的那天,日及難得上工,但也沒正經幹活,而是光明正大的摸魚,琢磨着給彥卿那個又花光月錢的小孩兒搓出來點小玩具。
她一整天都守着鍛造爐,工造司同事都知道她是個怪人,大多時候都是躲遠遠的,日及樂得清靜,坐在地上長久的盯着爐中耀眼的火光發呆。
于是趕來輔助撤離的雲騎軍沒有發現她,逃跑的同事以為她早就離開了。
日及蹲了一天,收尾的時候眼睜睜看着爐中突顯異動,把她好好的材料燒成一堆廢鐵。她沉默一陣,覺得這肯定不是自己技術的問題,起身就準備随機找個路過倒黴蛋坑點東西彌補損失,才發現偌大的工造司隻剩餘自己一個人了。
手機信号斷斷續續和一塊闆磚沒什麼區别,日及猜測是超距通信基站出了什麼問題,轉手掏出玉兆才見到太蔔司重複發布了好幾遍的避難通知,那已經是二十三個系統時之前的消息了。
她又去翻私人通訊,景元幾乎是在太蔔司發布避難通知的同一時間傳來消息——星核災禍,兇手不明,注意安全。
星核啊,那怪不得爐子會炸……日及在工造司樞紐轉悠着查看受災情況,發信詢問“情況如何?”
那邊過了一會才傳來消息【尚在追查兇手,有些棘手,恐怕要你去符玄那兒一趟,稍後會有人去接你】,日及沒再問符玄需要她去幹什麼,隻是微微抿唇,一手收拾自己的工具包,一手回複【不用接,我馬上趕到】。
日及等不及景元的回複,把玉兆挂在脖子上,下意識的用拇指撫弄斷指斑駁的痂口,拎包上路。
工造司的匠人們隔三差五就要捅出一些麻煩婁子,像是更改仙舟洞天這種事情簡直不要太過常見。
這些更改過的洞天隻是增加了路人的行程難度,最壞也隻不過是不小心被傳送到一些難纏的怪物身邊,和機巧暴動這種麻煩比起來簡直是無傷大雅,是普通仙舟民尚且能夠接受的範圍。
這種洞天之間的傳送鍊接并不穩定,在往日,日及稍微用一用就要頭暈目眩,更何況星核異動,那些脆弱的銜接異變成什麼樣都又可能。
但是黑發少女的行動速度很快,拎着有她腰高的巨大箱子,十分靈敏的繞過了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異界造物。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日及才會恍惚覺得自己是個“活動的人”,而不是某種竭待陽光雨露的植物,不會有莫名其妙的暈眩感,也不會像是在滾筒洗衣機裡面漂洗了一般脫水難捱。
隻是才出了镕金坊,剛剛随手塞進口袋的玉兆就開始頻繁的振動,來電鈴聲一遍又一遍的循環,讓日及不得不接了通訊。
景元已經換上了半披盔甲的将軍正裝,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把日及打量一番,才問:“日及姐現在在哪兒?”
“三分鐘就趕到玄機坪,到時候我會看情況選……”日及頓住,問,“你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嗎?”
“是。”景元說:“一天前,星河獵手刃現身羅浮,雲騎軍發現并逮捕了他。”
景元清楚的看見日及拎着箱子的手抖了一下,一刻不停的趕路的日及終于停了下來,蒼翠的眸子直勾勾的,詭異的呆闆和木讷就像是剛剛從泥土中挖出的古董寶石一樣,陳舊而美麗,“就在剛剛,刃脫離了雲騎軍的控制,據符玄推測,他的同夥卡芙卡現在同樣潛伏在仙舟上,時機太過巧合,他們必定抱有某種目的,我……”
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和日及說接下來的事,故而停頓了這一下。
“景元,你不應該瞞着我的。”日及接着景元的停頓開口,“你又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自己的身上,完全忘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
“日及姐,情況特殊……”日及打斷他,“抱歉,我知道現在不是應該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麼?你可以随意調遣。”她舉起自己的左手,展示自己斷掉的手指。
日及的手指修長漂亮,指節上的薄繭彰顯力量感,皮色是除去樹皮之後木質尚未氧化的白。
景元看着那隻手,最終他也隻是露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淺淡的笑,然後說:“來我這裡吧。”
【雲上五骁之名尚未傳出之前,那五個人就已經分外熟悉了,他們年齡不同、種族不同、身份不同,但是因為緣分聚在了一起,并在命運到來之前就已經相熟相知。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這件事。
應星隻是受懷炎委托送老師回鄉,但不知道是為了學習羅浮的鍛造技術還是什麼其他原因,他一直在羅浮停留了兩個月才随着出征的雲騎軍離開。
走的時候我還分外不舍,畢竟像是應星這樣聽話好用技術力頂尖的搭檔在整個羅浮的鍛造業都是罕見。
臨行前我幫他收拾行李,他來時沒帶什麼東西,走的時候更是把這些天的造物都給我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