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一群人終于在這個午後有了休憩時刻，等獵将最後一塊羚牛肉挂上熏肉竿子上時，從火堆中扒出來的叫花雞被端上了竹桌。

“獵，快來，就等你了！”朱芽從新建的小院門口探出半個身子，招呼着獵，她的臉被竈火熱得紅撲撲的，顯得比往常小了幾歲。

熏肉的地方和新院子很近，不過幾步路的距離，怕離得遠了會有野鳥野獸偷食。

獵轉過身子看她，直直撞進一雙亮如水波的眼中。

他矜持地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卻沒有直接跟着朱芽進屋，而是轉過身又翻轉了兩下搭在火篼上的樹枝，聽到朱芽的腳步離開後，才揉揉發紅的耳朵，慢步踏進小院。

小院裡已經熱鬧起來。

星，牙還有羽正在争奪名為“希最喜歡的人稱号”。

比賽方式是每人輪流給希喂上一口輔食，誰喂得最多，誰就能勇奪稱号。

說是比賽，倒像是三個人一起在玩小孩。

若較起真來，做出輔食的人才應該是衛冕冠軍。

朱芽暗地裡挺直了背脊，對三人幼稚的行為嗤之以鼻。

希吃得像隻餓狠了的小狗，勺子還沒到跟前就張大了嘴，露出粉嫩嫩光秃秃的牙龈，香香的肉粥一進嘴，就啊嗚一口消失。

吃急了還會從嘴角漏出去，被朱芽日日教育要講究衛生的牙手忙腳亂想給她擦嘴，沒趕上喂下一口，希比他更急，小巴掌拍得啪啪作響。

朱芽想起了朱大黃小時候從自己手裡搶食的可愛模樣，心裡直癢癢，也想拿過勺子喂上一口。

獵進來了。

她收回蠢蠢欲動的手，招呼上所有人開餐。

羽和霖不是第一次和大家吃飯，已經對這種坐在竹椅上，圍坐在竹桌前吃飯的習慣适應良好。

羽最開始以為這是一種肅穆的祭祀方式，下意識想要取出阿蘇賜予的羽毛祈禱。

隻是腰間空空蕩蕩，破爛的獸皮也被換成了光滑柔軟的鹿皮，他什麼也沒有摸到。

他一時怔住了。

直到朱芽給他手中塞入一隻放置着新制竹勺的陶碗才回過神來。

“吃飯吧，願意給予人類庇佑的神靈隻會希望自己喜愛的人類過得好才對，你能好好活着，就不算辜負祂。”

真的嗎？

羽張張口，卻沒有問出來。

他願意相信阿瑪庫。

阿蘇是和她一樣溫柔的神靈，她們之間的想法必然是相通的。

從那天起，羽努力學習着使用一切新東西，大抵是能做觋的人真的比常人敏感度高，他很快就能上手所有工具，包括兩根竹棍削制的筷子和用來編制鹿皮的長竹針。

他還會坐在太陽下山之前的餘光裡，在朱芽的指導下用骨針縫制鹿皮帽子，嘴上說着是要給希的，不過是頭圍大了幾圈而已。

飽食之後，羽找到朱芽，問道：“阿瑪庫，秋日過半，你想要什麼時候去取鹽？”

朱芽停下給朱大黃梳毛的動作：“我還等着你什麼時候願意告訴我呢？”

羽有些臉紅，他本該住下來的第一天就要完成自己的承諾，又擔心自己和霖不能被大家接受，所以就一直藏着沒說，好在朱芽并沒有追問，他心裡反倒舒了一口氣。

今日他聽見牙說朱芽一直很遺憾食物裡沒有加鹽總少了些味道。

在用神女精心烹制的食物填飽肚子後，羽知道現在是該兌現承諾的時候。

……

羽給朱芽說起了一件舊事。

就在山枭部落因為天罰不得不搬離駐地遷徙到草甸附近之前，山枭部落的首領來到阿蘇部落求救，被拒絕後雙方起了口角進而引發争鬥，兩個部落從此決裂。

山枭部落離開後後，首領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便遣人前往春使部落，借用神鳥向“聖城”傳遞山枭部落被天罰的消息。

這一路上來回少說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然而令羽的師父，翎巫驚訝的是，使者們很快就來了。

阿蘇部落接待了這一群服飾精美面容高傲的“聖城”使者們。

他們雖嘴中念着嫌棄阿蘇部落的食物粗鄙不堪，不願多作停留就匆匆離開，可行迹間更像是急着找到某種東西。

翎巫留了個心眼，讓部落中最機敏的兩名狩獵者悄悄跟上去。

他們倆綴在使者們身後，見他們一到山枭部落的破敗駐地中就開始四處翻找，刨挖幹裂的土地，弄得一身髒亂也不見停下。

全然沒有在阿蘇部落時嫌棄他人時的矜貴模樣。

兩名狩獵者看得目瞪口呆，隻覺得這些聖使和林子裡刨坑的野獸沒什麼兩樣。

不多時，一個聖使從地裡挖出了什麼東西，他興奮大笑，髒乎乎的手往柔軟美麗的衣服上一擦，狩獵者們從未見過的，如雲朵一樣潔白的布料就被抹上了醜陋的巴掌印。

使者們圍了上來，這人也不在意那東西是否幹淨，混着泥土就往嘴裡一塞，仿佛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