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芽在朱大黃譴責的眼神下,分了一小塊魚肚上的肉,剃了魚刺,攪成蓉,煮了一缽子清水魚湯,考慮到傷患多日未進食的現狀,這湯朱芽也不敢煮得太濃,說是清湯寡水也不為過。
她将缽子放在離男人不遠的地方。
“這是魚湯,你等稍稍放涼一些就可以吃了。”朱芽便說邊做了一個先吹後喝的動作,語言不通的情況下,肢體便是交流的通道。
倒也不是朱芽不願意給他提供适口的食物,隻怕這魚湯在篝火邊上多放一秒,就要被某隻小心眼的大狗偷吃了去。
做完這些,她也沒等男人有什麼反應,依舊頭也不回地走出竹屋。
缽子裡的魚湯蒸騰着熱氣,魚肉的香味也随着這些熱氣飄散到空中,被男人的鼻子捕捉到。餓了許久的胃在香味的引誘下抽搐着。
他緩慢伸出手,将木缽子捧了過來,手心很快就感受到了穿透木壁的灼熱,即使有粗糙的繭子作為格擋,那燙人的溫度也足以讓每一根神經感受到疼痛。
男人沒有放開手,他将魚湯捧至眼前,學着朱芽的樣子吹開了彌漫的霧氣,然後輕啜上一口,滾燙而鮮香的魚湯從唇齒間滑進,潤澤幹涸的口腔與喉嚨,進而撫慰躁動不安的脾胃。
真好喝。
男人一口接着一口,似乎感覺不到魚湯的熱度,沒一會就将魚湯喝的幹幹淨淨,他小心地将木缽子擺回原位,連方向也絲毫不差,又退回角落裡靠坐着,變成一個不會說話的蘑菇。
一直在用餘光偷瞄屋内情況的朱芽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人到挺有意思的,看行為的确和野人有所區别,朱芽之前還擔心自己救的是一個直立猿,畢竟那赤身裸體滿臉毛發的樣子怎麼瞧也不像開化了的人類,現在看來倒像是一個掌握了自己的語言和文明的古人。
吃完晚餐給自己和朱大黃簡單洗漱後,朱芽鎖了圍欄帶着朱大黃回屋。吃飽喝足後心情美好的大狗狗沒給那個角落裡的家夥任何眼色,翹着尾巴将劍齒虎皮給拖到另一邊,自己施施然的卧在上面。
往日是狗大人心善,見某人身受重傷才讓他睡在這劍齒虎的皮毛上,如今人已經醒了,這皮毛自然要拿回來給自己和主人鋪上。
朱大黃的動作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朱芽噗嗤一笑,也隻能由着它。
對于朱大黃略帶挑釁的行為,男人并沒有反應,可耳朵捕捉到朱芽的笑聲,他忍不住擡起頭來。
【你是住在密林裡的阿瑪庫嗎?】和自己的守護者隐居在此處。
“嗯?”男人突然和自己說話,讓朱芽一下收斂了笑容。“我不太能聽懂你在說什麼。”
女人的嘴張張合合,發出一些帶着神秘韻律的聲音,男人一個字也聽不懂,老首領似乎也會說一兩句這樣的話,可他從來沒告訴過族人這是什麼意思,他隻說,那是祭神咒語。
男人心中有些認定這個女人與神靈有關。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重新垂下頭顱,内裡還未修複的傷勢讓他嚴重體力不支,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他意志強悍。
朱芽沒等到他的第二句,就看着男人昏昏沉沉地靠着牆睡了,她無意搖醒男人來一次雞同鴨講的溝通,便靠在朱大黃身上,透過沒有掩實的窗戶望向夜空。
今夜的月色和她抱着朱大黃瑟縮在庇護所的夜晚是何其相似,四周空蕩的庇護所是風是雨是蟲是獸都可以輕易造訪,那時她和大黃像兩個互相依偎星星,稍有不慎就堙滅在廣闊天河中。
現在,她們有了一個可以躲避風雨,阻擋蟲獸的地方,這是她和朱大黃的住所。
是家。
清晨,清透的露水從葉片上滑落,隐入潮濕的大地。
朱芽和朱大黃很早便出了門,她們将要在外面度過一整日去搜尋能用得到的食物以及材料。
出門時,男人似乎還未清醒,朱芽留了一竹筒溫水和兩截烤好的野山藥,用樹葉裹着放置在他身邊。
将受傷的人放在家裡,從哪方面來說朱芽都很放心。
對于男人而言,一個能夠躲避野獸毒蟲且有食物的庇護所,是最好的養傷之地;對于朱芽而言,一個重傷未愈,走兩步路喘三下的人精力是不足以破壞她心愛的屋子,順帶還能多了一個人可以看家,雖然作用不大。
簡直兩全其美。
太陽還未高升時,林子裡的水汽濃重,霧蒙蒙的像一層面紗裹在樹的周圍,借着微弱的晨光,一人一寵踏上了前幾日行走過的道路,其實今天不僅是出來趕山,朱芽還想着能否在撿到男人的位置找到其他人類的線索。
她不認為男人能夠在重傷的情況下逃脫劍齒虎的攻擊,他一定還有其他的同伴,那些人現在在哪裡?生活情況如何?他們是否有自己的文明?社會進化到何種程度?
這都是朱芽渴望知道的,她必須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即使不接觸,她也要了解到這個生活在自己附近的族群,掌握到他們的基本情況。
我不能讓自己陷于被動,朱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