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之主......”

“窟…缇沙。”

米蘭達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呢喃道。那呓語并非人類的語言，而是一種明顯更為古老的、艱澀的語言。

唯二能夠用人類通用語翻譯過來的，就隻有窟缇沙和萬物之主這兩個詞語。

米蘭達因此失神片刻，在回過神來時呓語已經消失，她瞧着瑞塔小姐似乎沒什麼反應。

疼痛密密麻麻地湧起，帶着尖銳的、萬蟻噬咬般的痛楚開始侵蝕她的心髒。

米蘭達呼吸忽地變重。

此時，褚黎離米蘭達幾步之外，正在用目光搜尋着什麼，大概是在為她尋找食物和水。

米蘭達看着褚黎的背影，感到那種鑽心的疼好像緩解了一些。

褚黎正專心緻志地尋找物資，并沒有注意到身後人的雙眸逐漸失去神采。

其實早在米蘭達目睹了隊友們的下場後，她就猜到自己很有可能也會永遠地留在這座沙漠中。

異獸病毒難以抵禦，幾乎不存在僥幸。

瑞塔小姐之所以像個無事人一樣，大概率和她的治療異能有關。米蘭達不知道她後續能堅持多久，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

即便有禁锢異能，她也不過是一個懂點作戰技巧的普通人。

在天災、人禍等巨大的變故面前常常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普通人和蝼蟻并沒有什麼不同，都一樣無力支配自己的生死。

米蘭達的腦海中開始回放起以前的點點滴滴。她成為救援隊隊員之前，青蔥爛漫的少女時代；她成為救援隊隊員之後，槍林彈雨的日日夜夜。

過往的記憶漫上心頭，交錯着，讓她再一次肯定，自己沒有後悔選擇走上這條道路。

她忽然發現自己也沒有輸得太慘。

比如她遵守了自己的誓言，在異獸面前從不退縮。

比如她沒有辜負承諾，護住了瑞塔小姐。

比如她雖然很心痛，但殺死變異隊友的那一瞬，并沒有猶豫。

“人類的勇氣...不可戰勝...救援隊的精神...與星空長存......”在褚黎的背後，米蘭達卡頓着說出了這句話。

“什麼？”褚黎轉過身來。

她聽清了米蘭達的低語，卻不明白她突然冒出這句話的原因。

米蘭達沒有回答褚黎，她的思緒已經很輕很輕了。

“至少......”

至少此刻，異變或者死亡這兩者哪一個會先到來，取決于她自己的選擇。

褚黎心頭一跳，忙一個箭步沖到米蘭達跟前，握着她的手：“你怎麼了？”

觸手是驚人的冰冷，米蘭達的身體溫度處在一個非常誇張的低值。

米蘭達仍舊沒有回答，她的理智變得越來越稀薄，大腦逐漸混沌，像攪成了一團的肉餡，綿軟稀碎，支撐不起一點完整的念頭。

她唯一記住的隻有手裡的那把銀質小刀。

“把它......交給伊森。”

伊森？

褚黎這才注意到，米蘭達手裡還拿着那把屬于特爾的銀質小刀。

她正要接過刀，指尖還未觸碰到刀柄，便聽到噗嗤一聲。

虛得像剛大出血過的米蘭達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先一步将它插進了自己的心髒。

血液逐漸染紅了米蘭達的衣服，染紅了她身周的沙子。

褚黎如遭重錘，眼前蒙上了一層半透明的暗影。

直到五分鐘，又或者是十分鐘後，那道暗影無聲碎裂，她才意識到，那是米蘭達死前在她身上釋放的禁锢異能。

為了幫她擋住了噴湧的鮮血。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米蘭達要這麼做。

伊森是誰？

他在哪裡？

你為什麼不再等一等？

腦海一下子湧出了許多問題，她有很多的話想問米蘭達，但這些疑惑、不解，都因為回應者的死亡而被迫止在了風中。

褚黎忍不住落下淚來。

醒來這麼久，她挨過痛、挨過罵，都沒有哭過。

但這下是真的破防了。

正如她之前對米蘭達所說的那樣，她并不是無憂無懼、天然樂觀的那類人，隻是不希望自己困囿在低落的情緒中太久，因此克制住自己不要去亂想。

可當一個拯救過她的人，毫無理由地在她面前自殺，褚黎立馬感到無法接受。

到底是怎樣的絕望，讓她放棄了生的希望？

如果，如果她能想到别的辦法，或許米蘭達就可以不用去死。

如果她夠強大，或許米蘭達也不會選擇去死。

褚黎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重複七次後，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猜到了米蘭達自殺的原因。

異獸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