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憐子認命地轉過身,看向她的後桌,衛衣的帽子嚴嚴實實地扣在腦袋上,隻露出了一小撮棕褐色的微卷短發,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睡得十分安穩。
白鳥憐子起身把對方搭在椅子後面的校服拿起來,任命地給她的睡神後桌披上,看起來還挺高的,是男生嗎?說起來,這麼穿校服違反校規了吧。
白鳥憐子亂七八糟地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班會很快就開完了,開學日的上午沒有安排,一般是讓新生自己收拾宿舍,了解社團招新,熟悉校園的時間,下午才正式開始上課。
打完下課鈴,在全班同學的目送下,中條老師夾着花名冊悠悠地走出教室,整個班級的氣氛松弛下來,帶着興奮的聲音很快充滿教室。
白鳥憐子的桌子周圍很快圍滿了女生。
“白鳥同學是那個超——有名的模特吧?我之前買過的雜志上有過你的照片,剛剛都不敢置信,我們居然是同班同學。那張照片真的超級帥氣!”千原愛理模仿了一下雜志裡白鳥憐子舉着槍瞄準鏡頭的動作,激動地說,“從那時起我就是你的粉絲了。”
那是白鳥憐子剛剛出道沒多久時拍攝的照片,主題是技藝高超的怪盜,銀白的長發紮了一個高馬尾垂在身後,和純黑的緊身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冷冽的表情和各種酷炫的動作,讓那組照片一經發布就收到了無數粉絲的追捧,也讓白鳥憐子的模特生涯從岌岌無名的新人一下變成冉冉升起的新星。
“真的嗎?”白鳥憐子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剛剛來到一個新的學校還擔心交不到新朋友呢,有千原同學在真是太讓人安心了。能夠和千原同學這麼可愛的女生在同一個班級我也很幸運呢。”
白鳥憐子說完朝千原愛理wink了一下,千原愛理的臉紅彤彤的,看起來快要暈過去了。
“欸——千原同學好狡猾,我也想和白鳥同學做朋友啊。”江森真帆拉長聲音道。
“我的朋友崗位可是很多的呦,如果江森同學願意的話真是幫了大忙了。”白鳥憐子一副感恩戴德的語氣。
旁邊一個女生沒忍住笑了一下,像是連鎖反應,很快一堆女生笑鬧成一團。
大概閑聊了十幾分鐘,圍在桌邊的女生才陸陸續續地打招呼離開,白鳥憐子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還沒完全轉回身,就看到後桌的頭在臂彎裡蹭了幾下,又靜止了幾秒鐘,仿佛才下定決心,将頭從桌子上拔起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随着她的動作,衛衣的帽子也滑落了,露出一頭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對方抓住肩膀上披着的校服,跟白鳥憐子打了個招呼,“早上好,是你幫我蓋的衣服嗎?多謝多謝,大城市的同學竟然也這麼熱心,真好啊。”
女、女生?!
白鳥憐子有一瞬間的震驚,也不怪她之前猜錯,國家平均女生的身高在160cm左右,她自己有167cm,在女生中已經是很高的了,眼前這個女生雖然是坐着的,但是以她多年的模特經驗判斷,對方站起來說不定有175cm以上,再加上那頭小卷毛,放進男生堆裡簡直毫無違和感。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女生為什麼穿的是男生的制服褲子啊!
況且這都已經下課了,到底是哪裡的早上。
“我叫熊谷秋葉,以後請多指教。”熊谷秋葉笑容爽朗道。
“白鳥憐子,請多指教。”白鳥憐子快速把思維拉回來,擺出剛剛的社交笑容,回複道,“衣服是中條老師怕你着涼讓我給你披上的,中條老師是我們班的班主任,你剛剛睡覺錯過了我們班的自我介紹環節。”
熊谷秋葉有些郁悶地抓了抓頭發,剛剛有些淩亂的頭發馬上就變得随性帥氣起來了,“啊,今天為了趕電車起得太早了,可惡,這樣不就錯過了認識同學的機會。”
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了,看着白鳥憐子笑得一臉陽光,“這樣的話小憐子就是我在這個學校認識的第一個同學了。”
白鳥憐子抿了抿嘴,耳朵透出淡淡的粉色。
她最不擅長的類型就是陽光直球自來熟選手了,還沒等她想出合适的回答,熊谷秋葉的餘光掃到手表,突然臉色一變,“真是的,竟然都這個時候了,拜拜小憐子我還有事,下午見。”然後把桌子上的東西往包裡一塞,匆匆忙忙地就跑出教室。
***
“真是個怪人。”白鳥憐子跟着赤司征十郎往宿舍區走的時候,看着路邊一簇簇的小野花,忍不住評價道。
赤司征十郎有點疑惑地歪頭看了她一眼,白鳥憐子解釋道,“熊谷同學嘛,感覺是我最應付不來的那種了。”讓她稍微有些煩惱。
“我還以為你最應付不來的是大輝那種類型。”赤司征十郎帶了點笑意。
“青峰君那種是很難搞,但是抓住了命脈以後反而好對付。”白鳥憐子哼笑了兩聲,有點得意,“如果拿青峰君珍藏的崛北麻衣寫真集典藏版來威脅的話,估計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吧?”這可是五月醬透露給她的獨家情報。
“原來如此,确實是憐子會選擇的辦法啊。”赤司征十郎感歎了一句,他知道白鳥憐子指的是什麼,“不過有裂痕的盤子既然還能用,就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強行粘在一起了。”
“即使是完全碎掉的盤子,隻要還在我的手裡,就必須按照我喜歡的方式使用。”白鳥憐子停下腳步,看着赤司征十郎繼續前進的背影,說道。
赤司征十郎沒有回頭,隻有冷淡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隻有勝利才是絕對的。”
什麼嘛,你當時明明很喜歡帝光這隻隊伍的,已經連這個想法都改變了嗎。
一陣微風吹過,吹落了幾瓣櫻花,也吹動了深灰色校服的衣角,明明有溫暖的陽光照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卻讓白鳥憐子覺得這個身影無比冷寂,痕迹甚至比詩織伯母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還要重。
雖然親近的人都在白鳥憐子面前刻意地避而不談,但第二人格的覺醒對于白鳥憐子本人而言仿佛沒什麼變化,小征的勝負欲隻不過是從被溫和包裹着的,轉變為更有攻擊性的類型。無論哪一種都擁有赤司征十郎的底色,所以白鳥憐子對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的态度都不會發生變化。
而赤司征十郎本人也沒有對白鳥憐子強調兩個人格的差異性,在白鳥憐子面前,他還是像以前一樣體貼、沉穩,甚至具有某些微妙的包容性。
就這麼下去也沒什麼不好,有的時候她會樂觀地想。
但是,每當她靠着牆站在陰影裡,看着籃球場上練習的赤司征十郎,獨自一人一遍遍地練習最基礎的上籃,提高運球的速度,将籃球的技術轉變成身體的本能,然後在比賽中重複得分,進球後沒有高興和激動,将一切都視為理所應當,如同呼吸一樣平靜,她還是悲哀地承認,赤司征十郎在覺醒第二人格的同時,失去了從籃球上獲取快樂的能力。
她仿佛站在岸邊,手裡握着細如蠶絲的釣魚線,看着赤司征十郎一步一步走進深潭,不敢用力拽住對方,怕魚線鋒利,也怕魚線脆弱。
赤司征十郎一個人往前走,如果不努力追趕,她很快也會被遠遠地抛在身後了吧?白鳥憐子突然冒出這種想法。
“今天你發呆的次數很多啊。”赤司征十郎突然停下來,回頭看着她,說道。
白鳥憐子将沉重的心情都抛在一邊,跑向赤司征十郎,“小征不要對我這麼嚴格啦,稍微等我一下吧。”
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