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夜深人靜之時,晏樂萦與妙芙一同窩在床榻裡,兩人說起悄悄話。
妙芙心知她腰上有傷,一來就想察看傷勢。
畢竟一路天熱,雖然傷淺,到底見了血,若發炎起膿便會棘手起來。
晏樂萦也未推拒,掀起衣擺叫她瞧,提起此事難得心緒複雜,“季…陛下叫人上過藥了,早已好全。”
那是在鎮中不歡而散後的事。
季硯雖不再與她多言,翌日,度月和流螢卻開始為她上藥,直到傷勢徹底好了,連疤痕都沒留下。
也是因着那藥膏,晏樂萦一路心中存了分僥幸,并未太過不安。
——亦或是潛意識裡以此來安撫自己。
至少,沒那麼快命喪京城。
妙芙松了口氣,晏樂萦也詢問确認了一番畫舫中的人是否平安,得到妙芙肯定的答複,她這一路未放下的心也才終于落了落。
“來這一路,有沒有人與你說過什麼?”而後,她又問道。
妙芙想了想,搖頭:“沒有,隻一路點了香。起初奴婢心下驚慌,幾次想要問人,直到有一次的确看見您在另一輛馬車上,才安下心。”
“我在昏睡?”
“是的,小姐彼時也睡得很沉。”
晏樂萦本想直接了當詢問“是不是有人在試探你”,又怕隔牆有耳,可這寥寥數句已足夠令人窺見其下端倪。
她感到一絲怪異。
不管怎麼說,季硯看似對她恨得牙癢癢,卻到底沒下死手。
晏樂萦潛意識下還覺得自己對季硯尚有一分了解,她心知,他實則是個很分得清恩怨的人,就算她的命還記挂在他身上,可他也不會做什麼連坐之事。
度月流螢二人随着她一起住來這裡,卻半分惶恐也沒有,也算是幾分佐證。
隻是昔年的事與妙芙一個小丫鬟一點幹系都沒有,給人家點了一路的香,也不知那香會不會傷害妙芙的身體。
想着想着,晏樂萦又覺得,自己在試探季硯,季硯好像也在試探她……
“小姐,早些歇息吧,這一路舟車勞頓,您眼見着清瘦了。”妙芙睡眼惺忪,見晏樂萦持續不語,又如此道。
這一路北上,晏樂萦渾渾噩噩,吃得也都是簡淡飯食,還有陣子久别故土的水土不服,此刻也是眉眼倦倦。
她瞧了眼妙芙,小姑娘亦是如此,不免叫她心疼。
為其理了理淩亂的鬓發後,她輕道:“你瞧着也是,之後可要多吃些補補,睡吧。”
妙芙已然犯困,附和着:“是啊是啊,但願往後有多幾頓好飯吃……”
晏樂萦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卻覺得,自己也難以說準。
前路迷茫,如濃霧籠罩,将人纏住。
她隻得拍拍對方的肩,似撫慰,輕歎着,“會好的。”
*
北上回京的時日,雖算不準,卻也能從節氣的變化中窺見。
離開江南時初初入夏,待來了京城,已然是盛夏時景,綠枝碧草,繁密蔥茏,隻不過宮苑裡少了那棵本也該結出翠黃果子的青梅樹,晏樂萦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這種感覺逐漸彌漫在心間,像是心裡也空落了一塊。
不過她一貫想得開,思緒壓在心底,一會兒就被幾個侍女們的歡快笑聲而驅散。
這幾日來,因着人清醒,她很快就和度月流螢也打成了一片,幾人常鬧作一團,晏樂萦還會替她們梳妝打扮,将幾個小姑娘哄得高高興興的。
晏樂萦喜歡看美人,更喜歡看美人笑語靈動的樣子,自己的心情也會随之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