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軍訓完，十月份的時候，有一個三市聯合中學生球賽。為慶祝雲縣升市級，同時也是雲市第一高中搬遷到新校區的頭一年。

活動邀請了羊城、宜市、雲市十六所高中，地點就在雲市第一高中新校區，特别熱鬧。

那時聞昭還挺愛打球，報名後作為高一代表的一員，跟校隊的學長一起到雲市去。當時好幾個學校的學生，一起住學校附近賓館裡。

活動結束當天，帶隊老師通知明天回校，聞昭提前收拾行李，下午學長回來時，挨個房間敲門喊人：“附中有人約球，走幾個，我們今天打到他們服氣！”

聞昭的個頭在這群校隊學長裡，并不算太高，但他打球靈活，學長自然而然喊他一句，“聞昭，去不去？為學校争光啊。”

聞昭其實并不是為這句話，但他東西收拾完了，待賓館也是頭腦發昏，正想去運動一下，于是答應了。

一群人來到一中室外的塑膠籃球場，球場那幫人正打得歡，個個熱汗揮灑。

籃球場周圍站着不會打球但會看球的同學，男女都有。他們撥開人群，走到右半邊球場。

學長沖籃闆下一堆人喊：“喂，羊城附中的，比一場！”

話音落下，那邊搶球投球的人紛紛停下，一群朝氣蓬勃的高中生，像聽到什麼指令，化作筆直的樹幹，一個一個擺正身姿，轉過身，把目光投向聞昭他們這邊。

站得遠的下意識往中間靠。斜陽映照，把人影拉得很長，素描畫一樣的影子，在球場上交錯。

拿球的一人把球上抛，扔給中間那位，那人接過，球在他指尖轉了轉才落回手掌中。他手掌托球，從人群裡走出來站在最前方。

聞昭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覺得他很有大佬氣場，很高，很拽，結實的臂膀看起來很有力量。

他穿一身白色球衣，大紅的邊紋和數字，又有那麼點幹淨利落以及青春氣盛，他連護袖頭帶都戴，算是精緻的。

這幾天聞昭打球，隻記号碼不記臉，忽然間正面見着這麼個人，暗暗吃一驚，他長得，像個耀眼的男明星。

聞昭當時是這麼想的，可輕微臉盲的他，過了一年，就把這張臉忘了個幹淨，以至于現在才想起來，他在那時就見過意氣風發的賀行了。

賀行一開口，笑說：“你們還真來啊！”

他明明是笑的，可說這話有一種“你們還真敢來送死”的氣勢，學長上前一步，把氣勢蓋回去，“為什麼不來？你們附中到底打不打！”

雙方雄赳赳，氣昂昂，以至于聞昭都錯以為，他們不是來打球的，他們是來打群架的。

下一秒，賀行目光移過來，見到站在邊緣的他，眼神裡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咦，你也要打嗎？”

聞昭意識到他是跟自己說話，點點頭：“對，我也上場。”

賀行還是不太确定，笑容裡帶着點異樣的寵溺，總感覺他在勸聞昭三思而後行，“跟我們打呀？确定嗎？”

聞昭還是點頭：“對，跟你們打，還來嗎？”

“哦～來。”賀行臉上帶笑，一副吃了開心果的樣子，聞昭不知道他在開心什麼，也不清楚他這人是不是就這樣每天開開心心的。

随後賀行揚手一揮，朝另外半邊球場的人喊：“那邊的哥們，借一下場地，我們要比賽。”

平常學生私下打球，半個球場足夠，何況這是别人學校，可他要用一整個球場，怪異的是那邊的人沒異議，把球場讓了，紛紛靠過來看熱鬧。

賀行從他身邊的人裡，揪出來三個大高個，看起來個個精力旺盛，最後他朝左半邊球場的人喊：“喂，我這邊四缺一，你們那邊随便來一個。”

又一個大高個站出來。

學長一看這架勢，問他：“你怎麼全選大高個？都是你們學校的？”

賀行說：“是的呀，是我們校隊，剛打完一場比賽，體力跟不上你們，還打不打？”

他嘴上這麼說，實際上一開打，兩邊都兇，誰也沒落下風。聞昭打球很靈活，能繞人，可以輕易躲避攔截，兩分投籃百分百的準度。

賀行是力量足，他拿到的球就沒人能搶，一旦投球全是三分，跳起來搶籃下球時，這邊更是沒一個人能搶得過他。

打上半個小時，聞昭這邊惜敗，校隊的學長找賀行握手相擁，表現得還算服氣，跟他說：“下次有空還約你們。”

賀行笑道：“好啊。”

聞昭休息好一會，要離開學校時，看到附中幾個人聚在一起讨論，他隐隐聽到賀行說：“我就說他們學校有個男生長得賊漂亮吧，跟朵花似的，你們還不信。”

“哪個？”

“剛跟我們打球那個12号……”

邊上的人碰了碰賀行提醒他，賀行會意，轉個頭看一眼，猝不及防跟聞昭四目相對上，一時間啞然無聲，空氣中彌漫着尴尬。

好一會賀行才說：“對…對不住，兄弟，我沒有惡意的。”

聞昭睜着明亮靈動的眼睛，看着他，沒理會。若是有人誇他帥，他會回一句“哥們你也很帥”。

但這人說他漂亮，像朵花，聞昭不知道怎麼回答，便往前走了。可越回味越覺得不對勁，這算調戲嗎？

于是走出幾步的聞昭回過頭，罵他一句“你才是朵大喇叭花！”罵完他才心裡舒坦地離開。

賀行在人群中沉默地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