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到北,溧陽至豫北,群山變冰原,四季不再變幻時,我們已經到達終點。經過整整一個月馬不停蹄的趕路,此刻我們終于來到了傳說中的彌勒山莊。
剛下馬車,一股逼人的寒氣便猛地襲來,瞬間鑽入我的體内。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裹緊身上的衣物。擡頭望去,并未見到彌勒山莊的名号,眼前隻是一座山莊接着一座山城。山城綿延千裡沒有盡頭,山莊依山傍水别具一格,能在這冰原之中也能尋得這樣的寶地,不愧是号稱天下第一的門派。也不枉這老頭出手和穿着都如此闊綽。
“前方就是我彌勒山莊的領地,既然已經安全送到,老夫就先行離開,期待各位在問劍會的表現。”老頭一路上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更是急不可耐地找個借口離開,甩掉我們這些拖油瓶。
衆人靜靜地伫立在原地,目送着那個老頭漸行漸遠,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遠方的風雪之中。凜冽的寒風如刀割般吹刮着我的臉頰,而我臉上的笑容也因為長時間保持而幾乎僵硬得無法動彈。
俗話說的好人生地不熟,經過一番艱難跋涉後,我們一行四人終于找到了一家客棧準備暫時歇腳。我們來的似乎尚早,客棧略顯冷清。可沒過多久,後續前來參加問劍會的人們便紛至沓來差點就要将這小客棧木門檻給踩踏破碎了。
望着那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搖搖欲墜的可憐木門檻,我不禁無奈地歎息道:“無數江湖兒女從四面八方雲集于此豫北之地,隻為争奪那至高無上的天下第一之名!究竟最終誰能成功登頂,笑傲群雄呢?”看了一場木偶戲,我覺得我有點說書人的天賦,不行,想起那場戲就讓人毛骨悚然。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對這所謂的天下第一之位感興趣。隻聽見小道士突然開口說道:“真不知道我何時才有機會能夠去參觀一下那天下第一山莊——彌勒山莊啊。聽說在這座莊内,供奉着一尊巨大無比的彌勒佛像,而且還是用純金打造而成的金身佛像呢!”這小道士雖然自幼生長在海島上,與外界江湖接觸甚少,但對于這些江湖上鮮為人知的秘密轶事卻是如數家珍,了解得極為透徹。可見人為了八卦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聽到他的話,一旁正悠閑地把玩着案桌上那顆凍梨的蘇岫玉不禁擡起頭來,略帶調侃地回應道:“喲,你一個道士,不好好修道修仙,怎麼反倒對佛教的東西如此上心啦?難不成你還打算改信佛不成?”
“佛道不分家啊!”楊翊這家夥,嘴巴總是比腦子快得多。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若是讓家裡那些師兄弟聽了,恐怕非得給他安上個欺師滅祖的罪名不可。
隻聽他接着說道:“你們可曉得那彌勒山莊?啧啧啧,那裡簡直就是暗器的天下,到處都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機關陷阱。稍有不慎,走錯那麼一小步,好家夥,立馬就能體驗到什麼叫萬箭穿心!”
這時,一旁的菩提恩人突然滿臉興奮地插話道:“诶呀,你們說這次我有沒有機會見到我的偶像——清風道長符岚呢?”說起這位道長,她的眼睛裡瞬間冒出了無數小星星,活脫脫一個小花癡的模樣。
蘇岫玉見狀,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調侃道:“哈哈,我算是看出來啦,難怪你這一路都裝得像個矜持淑女似的,原來打的是這個小算盤啊,想在人家老丈人面前留個好印象呗!”
就在衆人嘻嘻哈哈的時候,我實在看不下去他們這般無所事事的樣子了。于是,我猛地站起身來,左手用力一橫,拍在了案桌上,同時豎起三根手指,高聲喊道:“行了行了!别鬧了!告訴你們,距離問劍會開始隻有短短三天時間了!”
菩提恩人的雙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地握住了我的三根手指,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聲音略微顫抖着問道:“如此興奮,那阿鸢可是要替我出場?”此刻的她,臉上流露出的情真意切之态比起先前那副花癡模樣,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我心中一慌,連忙說道:“恩人,雖說蔚師父這一路上不辭辛勞地教了我許多精妙的招式,但我資質天生愚鈍,哪能這麼快就融會貫通啊!頂多也就算是個學藝不精的半吊子罷了。”話音未落,我便如觸電般迅速抽回了被她緊握的三根手指。
菩提突然意識到蔚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獨自一人離開了這裡,不禁焦急地四處張望,并大聲呼喊着:“咦,我哥呢?”衆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紛紛重視起這件事來。
站在一旁的蘇岫玉見狀,快步走到房間内唯一的一扇方形窗戶前,伸手将其推開。刹那間,一股刺骨的寒意猶如脫缰野馬一般洶湧而入,瞬間抓住了這個難得的空隙。寒冷的氣流不僅吹動了我的發絲,甚至還裹挾着冰冷的雨露一同襲來,眨眼之間便将我的頭發凍結成了一縷縷晶瑩剔透的冰絲。
方窗外,圓池旁,梅樹下,白雪覆蓋少年青絲,少年轉身揮劍,斬落滿樹傲梅,斬斷前生浮塵。
方窗前的三人将楊翊隔絕在外,他踮着腳還不忘吹捧人“不愧是我然哥,看他舞劍真的太燃了。”我到覺得楊翊才是那個最然的人。
三日後,我作為唯一的後勤人員還是跟着來了這問劍會,當真是物如其名,人人都是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樣。沒事我也有蔚然替我做的竹劍在手,竹林我有。
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座擂台,雖比不上金身彌勒,可鎮守在四方位的四石獸卻也是氣宇非凡。不過這稀疏的人群,上場的人還沒有台下看熱鬧的人多。說穿了還是比不上僳陽每月舉辦一次的繁華集市,這裡顯然要冷清許多。
“菩提,怎麼第一天來參加比試的人如此之少呢?”我有些好奇,帶着試探的語氣問。
菩提恩人停駐片刻才帶着滿腔憤怒說出隻言片語:“還不是因為有些有關系、有背景的人能夠直接晉級嘛!像咱們這種沒權沒勢又沒錢的小門小派弟子,就隻能老老實實從初試開始一步步往上爬喽。”聽她這麼一說,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天她一直待在客棧裡悶悶不樂的。
這比武難道比的不是武藝高低,反倒是背後的關系和錢财不成?我們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讓着人群,好不容易才來到了擂台前。
擡眼望去,隻見擂台之上,特設着觀賞的閣樓,閣樓典雅,豫北寒冬之地,倒也有些江南的雅趣。閣樓之上規矩地擺放着四把木制的椅子,那應當是極好的紫檀木,我隻在蘇府見過兩把,隻有兩把還是放在幾位隐蔽的書房之中。
按理道理說,這江湖之上不是隻有三大門派?三大門派配備了四把椅子,我有些好奇這第四人究竟是誰?目光掃過那些座位,其中竟隻有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個被我暗地裡稱為“符老頭”的家夥,不對做為彌勒山莊莊主自然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不知為什麼很不喜這般被人俯視的感覺。說起來,我這個人評判他人向來純依靠第一印象,而這個符老頭,綠豆般的小眼,歪七歪八的斜嘴,好奸詐,單看其面相便知絕非善類。
還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道長,他沒有和楊翊一樣的拂塵來故作高深,藏藍色道袍襯得他人面桃花,腰系一根玄色腰帶,身後背着一柄長劍,劍柄的藍寶石深邃耀眼似曾相識,長發束起,明明滿身仙風道骨卻長了一張狐媚的面貌。他應該就是菩提恩人口中的符岚,不經意間的擡眸,與此人的一雙狐狸眼對視,卻恰似舊人相逢,不對這相逢的背後我嗅到了一絲侵略和危險。
高聲入耳,隻覺咋咋呼呼的,“問劍會初試第五場,五菜團對陣崆峒派!”聽到這個怪異的名号,我忍不住脫口而出:“五菜團?這到底是誰起的如此沒有文化内涵的名字呀?”話剛出口,看到周圍蔚然等人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不該說的話,于是趕緊識趣地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