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過匆匆回去上班，莫哀則去學校。本來下午開始的新生軍訓，被輔導員以“身體原因”批準免除。
聽到消息的莫哀一時怔住，内心竟有些無措，時間突然空閑下來，讓他覺得茫然。
他給何過發了條消息：
“不用軍訓了，導員知道我有艾滋，不過她說會替我保密。”
何過的回複簡短而迅速：“嗯。”
“何過，我下午好無聊啊，你又在上班。”
“抱歉，下次調休假我陪你出去玩。”這次何過的回複稍稍慢了一些，沒幾秒鐘，何過又發來一條，“出警了，要抓人。”
莫哀歎了口氣，手指在屏幕上打下短短的一句：“注意安全。”
“好。”
看着對話框再次沉寂下來，莫哀望着寝室天花闆，忍不住有些沮喪。
自己下午該幹什麼呢？
他這麼想着，腦海中靈光一現：既然如此，不如去校園裡随意逛逛，熟悉一下環境。
想法一經形成，并立刻做了決定，莫哀開始着手行動。
他吃完午飯，背起書包，最先去的地方是學校醫學院樓。
大學的自由氣息撲面而來，與壓抑的高中形成鮮明對比。在這裡，課間走廊不再空曠，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走動。莫哀看着他們手中的書本，懷着些許好奇跟随進了一個大教室，随意找了個靠前的角落坐下。
沒過幾分鐘，上課鈴響了。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男老師走上講台，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手裡拿着一本《傳染病學》。電腦屏幕亮着，他課件早已拷貝妥當。
他目光掃過教室，在莫哀身上停頓了片刻，見他桌上空無一物，卻未多說，徑直開課。
“同學們好，我是沈軒，你們的傳染病學老師。如果不出意外，大二下、大三甚至大四的部分核心課我們還會見面。”
沈軒的聲音低沉而不失穩重，說完這句話時，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掃過全班，随即補充道：“我的課程挂科率是三七開，七成挂。”
這一句一出口，教室裡頓時響起一片哀嚎，有人甚至趴在桌上捶打書本。
“不過，臨床醫學大五不會碰到我的課，所以挂我的科也大概率不會影響畢業和‘+3’。”沈軒頓了頓“但如果重修到大五就沒辦法了。”
臨床醫學？那不是跟自己一個專業？
突然，坐在莫哀旁邊的女生偷偷瞥了他一眼，忍不住低聲問道：“哥們兒，你幫誰代課呢？膽子真大，老沈的課也敢代！”
沈軒的年紀并不大，其實也才二十九歲，但他的學生們都叫他“老沈”。
莫哀愣了下，搖了搖頭，然後解釋道：“我今年剛入學，大一新生，蹭課的。”
“蹭課？你不軍訓？”女生滿臉詫異。另一位女生緊跟着小聲嘀咕：“我們還在‘種太陽’，他居然免訓？”
莫哀摸了摸後頸，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解釋道：“我免訓了，原因……暫時不方便說。”
“哦，原來如此，那學弟你哪個專業的？”
“臨床醫學。”
“啊？那你是我的直系學弟！”女生頓時笑開了，“加個微信吧，有什麼不懂的可以找我。”
莫哀禮貌地點頭，并未拒絕。
突然，他察覺到一束視線，猛地擡頭，正好對上沈軒淡淡的微笑。
下一秒，沈軒點名道：“那位男同學，請站起來回答問題。”
“請你舉幾個你知道的傳染病例子。”
莫哀一愣，站了起來，語氣略顯迷茫：“肝炎，霍亂，肺結核，還有……艾滋病。”
沈軒微微一笑：“很好，請坐。那位坐在旁邊的女同學，請站起來，能告訴我乙肝五項的具體内容及其作用意義嗎？”
莫哀偷偷瞥了那女生一眼，然後默默低下了頭。
不是一個量級的知識點，最終還是莫哀隔壁的隔壁女生書中，才翻到問題的答案，那個學姐回答完問題才得以坐下。
莫哀再也沒敢說話了。
大學的課堂和高中完全不同。兩節課連着上，一節長達九十分鐘的主課中夾了五分鐘的短暫休息。
當小課間的鈴聲響起，莫哀終于忍不住開口對旁邊的女生道：“學姐，真是抱歉啊。”
“啊？”那女生顯然已經知道莫哀為什麼道歉，立刻笑着回應：“沒事，别放在心上，這算什麼大事。”
然後，女生盯着坐在講台旁邊的沈軒，低聲道：“我告訴你，老沈從大一就開始帶我們的課，他就這麼一個人。你别看他表面斯文，實際上腹黑得很。”
她繼續說：“大一下的時候，我們專業有個女生找人代課，結果老沈逗得那個代課的女生，簡直社死。我剛看到你，就覺得很陌生，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我們專業的，才開口問你。”
“沈軒老師很可怕嗎？”
“可怕倒不至于，不過每個專業都會有那麼幾個性格怪異的老師，教得好是一回事，挂的科多又是另一回事。放心，等你上大一下，你就會經常碰到他了。”
“謝謝學姐。”莫哀感激地回應，接着又笑了笑補充道，“對了，學姐，我叫莫哀。”
“哦哦，我叫宋霖，‘霖’字是上雨下林的那個霖。”宋霖笑着答道。
五分鐘的短暫休息很快過去，鈴聲響起，大家都重新坐好，進入狀态繼續上課。莫哀沒有再開口，認真聽講。
沈軒微笑着合上書本，繼續說道：“在人類漫長的進化史裡，疾病與我們共存。人類通過智慧戰勝了部分疾病，令其不複存在，就像天花一樣。”
他停頓了一下，深深看了全班一眼，繼續說道：“我想表達的是，未來還很長，即便如今傳染病和絕症依舊肆虐世界，但我們無需畏懼，也無需恐慌，隻需耐心忍受孤獨，不斷成長，等自身足夠強大而令其消逝。”
下課鈴響起，沈軒拿起書本，轉身離開了教室。
宋霖也開始整理書包，朝莫哀說：“我下節還有課，先走了，學弟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