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伍楚和莫哀吃飯吃到晚上十點。本來兩人都沒打算喝酒,可伍楚聊起那個女生,越說越傷心。這是他一千零一次提到,那是他此生的真愛,可惜永遠無法表白,情緒激動下,他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
喝着喝着,伍楚又提起了韓寸,嘲諷地說:“那人鐵定是去找其他小男孩了。”這話讓莫哀心頭一震,竟也忍不住喝了幾口。
莫哀知道何過是去執行任務,可控制不住地想他,心裡一陣陣發酸。
兩人都沒喝多,但伍楚情緒失控,哭得一塌糊塗。莫哀歎了口氣,無奈地攙扶着他回家。
“老莫,我們為什麼這麼慘啊?”伍楚一邊走一邊嚎啕,肩膀被莫哀攙扶着,臉上的淚水卻是用胳膊随意地擦。那鬼哭狼嚎的模樣,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伍楚,我看開了。”莫哀淡淡地說。
“可我看不開啊!我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憑什麼要這樣對我?”伍楚越說越悲,從抽泣變成了低聲嗚咽。
“那怎麼辦?千百年難遇的神經病給咱倆碰上了。”莫哀架着伍楚,一步步踏上樓梯台階,喘着氣說,“但咱可别變成神經病了。”
伍楚哽咽着說:“可是我分明什麼都沒幹,别人碰到我手上的書都害怕,像見了瘟疫一樣。”
“伍楚,害怕是人之常情,但莫名其妙的恐慌對我們造成傷害,那是心理疾病。”莫哀語氣平靜,他好不容易把伍楚拖到家門口,慢慢将他扶坐下,輕聲勸道,“世界上那麼多人苟且偷生,多我們活着又怎麼了?”
伍楚擡頭望着莫哀,神情帶着些迷茫,忽然問:“老莫,你說,我還有機會去找那個女孩嗎?”
莫哀拍了拍伍楚的肩膀,說道:“你喜歡的人,你自己做抉擇。不過别忘了尊重别人的選擇。”
“切,小爺我從來都是尊重人家選擇的好吧?我才是總被分手的那個。”伍楚咧嘴苦笑。
說完,他又哇地一聲痛哭起來。
莫哀實在沒忍住,從口袋裡拿出繃帶,繞着伍楚的嘴纏了一圈,轉身揮了揮手:“我回去了,不送。”
借着薄醉,莫哀漫步在路上,腳下像踩在棉花裡。他随手打開手機,看到微信步數快到三萬,笑出聲來,走到瀾湖邊吹風清醒。這時,他瞥見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白襯衫,外披一件紫色西裝,領口開到第三個扣子,挂着一副漸變紫的銀框墨鏡,氣勢十足地叉着腰散步。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皮夾克的人,恭敬地亦步亦趨。
莫哀皺着眉努力回憶,總覺得在哪見過這兩人,卻一時想不起來。但酒勁讓他膽子大了不少,心裡隐隐有種預感:跟着他們,或許會發現些什麼。
如果他清醒些,肯定能認出那是柯飛和孫奇。然而此刻,他不假思索地保持距離,像個普通遊人一樣在湖邊散步,直到他們走進了一家KTV。
莫哀盯着門口的“未成年禁止進入”标識,猶豫片刻,心想反正沒人會查他身份證,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然而,等他進去時,柯飛和孫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KTV的彩燈旋轉着,五顔六色的光束透過玻璃掃到走廊。空氣裡彌漫着煙草和啤酒混雜的氣味,還有若隐若現的吵鬧聲,讓他的頭更暈了些。
“算了,還是回家吧。”莫哀喃喃自語,心情微微煩躁。他轉身準備離開,迎面卻撞上了一男一女。
兩人看起來也愣了一下,男生戴着眼鏡,臉上挂着一絲讪笑,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女生的表情則柔和得多,她顯然認出了莫哀,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莫哀,好巧啊。”女生先打了個招呼。
“好巧,秦婷。”莫哀禮貌地回了個微笑,正準備走開,卻被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攔住了。
“莫哀?等等,急着去哪兒?”男生的聲音有點挑釁,帶着幾分故作熱情,“既然碰上了,就一起進去吧。同學聚會你可沒參加過,這次總不能再拒絕了吧?”
“哦?”莫哀眉頭微微一挑,說道:“可我有事,真沒辦法參加。”
“什麼事這麼重要?”眼鏡男陰陽怪氣地追問,語氣裡透着不懷好意。
秦婷連忙打圓場:“莫哀,其實大家挺希望你來,之前班長邀請你,是班上許多同學的意思。其實……也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莫哀的目光掃過秦婷的臉,她看起來很真誠,但他并沒有太多反應,隻是撓了撓後腦,淡淡回道:“沒關系,過去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他确實無所謂了,因為何過早已替他捂住雙耳。
“秦婷,算了吧。”那個男同學勸道。
秦婷臉上露出些許惋惜。
就在這時,莫哀的目光忽然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從KTV大廳玻璃牆外,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他頓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從冷漠到愣然。随後,像是怕自己看錯了什麼,莫哀低頭沉思片刻,又擡起頭對女生說道:“秦婷,我可以去。”
秦婷有些意外,但立刻點頭答應,臉上揚起笑容,拉着莫哀朝包廂走去。
莫哀就那樣被挽着手腕扯去了,留下後面的王雙插着兜,臉上表情不善。
“同學們,猜猜我剛才碰見誰了?”秦婷一進門就笑着招呼,帶着莫哀走了進來。包廂裡的喧鬧頓時冷卻下來,空氣幾乎凝固。
莫哀站在包廂門口,眉頭微微皺起。他的心神卻完全不在這奇怪的氛圍中,而是回憶剛剛的一瞥。他沒看錯吧,何過竟然也在這裡?
他走到角落的沙發上坐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腦子裡那些零碎的片段讓他越想越不對勁,已經微醺的酒精更讓他的思維飄忽不定。
有同學遞過來麥克風讓他唱歌,莫哀連連擺手,低聲說:“不了,我不唱。”他與這裡的氛圍格格不入,心中那抹違和感越發清晰。
他悄聲對秦婷說了句“去趟廁所”,随即推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昏暗,莫哀一間一間推開包廂門,目光在房内掃視,又歉意地關上。推到第六間時,他的動作頓住了。
門内的一幕讓他愣在了原地。他所思所念的何過就坐在那裡。可還有另外一個人,穿着紫色西裝,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半個身體都倚在何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