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正月十五,莫哀便在初九早早地去上學了,這是他最後一個學期,時間緊迫,高考的腳步愈發臨近。
每天早上,兩人一起出門,一個上班,一個上學。晚上,莫哀放學回家時,打開門總能看到何過的身影,他臉上挂着溫柔的笑意,靜靜地等着他。
這樣的生活,雖不是莫哀曾經夢寐以求的,卻成了他如今最迷戀的一種平靜。
到了十五的晚上,何過特意煮了一碗芝麻湯圓給他,希望這份團圓寓意能給他們帶來些安慰。
莫哀笑着接過,給足了面子,硬是吃得撐死,也全部吃完。
過了年,何過的忙碌漸漸減少了,偶爾也能抽空去醫院看望父親。
這樣的日子并未持續太久,像暴風雨前的甯靜,總讓莫哀有種身在夢中的錯覺,擔心第二天一醒,夢便會破碎。
生活常常如此,越是害怕什麼,越是迎來什麼。
正月二十還沒過,何過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匆匆趕去。而莫哀也在上課時收到了何過發來的消息。
課間,手機的震動讓莫哀有些不安。他避開人群,找了個角落悄悄查看,發現是何過打來的電話。
滿腹疑問的他回撥了過去,電話剛一接通,何過低沉的聲音便傳來:“我爸……他醒了。你要過來一趟嗎?”
“幫我跟王然請個假,我十幾分鐘内到。”莫哀立刻回應。
“好。”何過簡短應答,随即挂斷了電話。
莫哀路過辦公室,朝王然打了聲招呼,對方點頭示意。他迅速離開學校,攔了輛車直奔醫院。
抵達住院部後,莫哀皺着眉頭,在總服務台詢問了病房的位置。按照護士的指引,他一路快步走到病房門口,卻在推門前猶豫了一瞬。
心中略有膽怯,但莫哀最終敲了敲門,試探着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病床旁的何過與他的妹妹何諾,還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莫哀猜測她或許是何過的母親。幾人神色憂慮,目光不離病床上躺着的何錯,他父母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看到莫哀進來,何過起身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帶他走到病房外。
病房裡的壓抑氣氛太濃,莫哀很快察覺到何過情緒低落。然而,何錯警官醒來,這不理應是件好事嗎?這讓莫哀疑惑不解。
何過深吸一口氣,像被抽空了力氣般,低聲說道:“醫生說,這次突然的清醒,很可能是……回光返照。”
聽到這句話,莫哀身體微微一僵,輕拍何過的那隻手,力氣也不由加重。
“我該怎麼辦,小孩?”何過無助地問道,聲音裡夾雜着痛楚。
莫哀一時無言,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當年他父親死在監獄時,盡管他對父親心懷怨恨,心中依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痛楚。
更何況,何錯警官是當着何過的面,被厲武推下墜樓的,那種自責更是無法消解。
他皺着眉,滿眼心疼,卻竭力不讓何過看見。他抱緊何過,貼近耳邊輕聲說道:“何過,别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何過輕歎一聲,搭在莫哀肩膀上的手微微顫抖。
過了一會兒,莫哀松開何過,柔聲說道:“走吧,我們再進去看看何警官,也許醫生的判斷是錯的呢?”
并不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何過點點頭,任由莫哀牽着衣袖,重新回到病房。
推開病房門,何錯正用目光打量着兩人。
迎着那倒目光,莫哀下意識地松開了手,沒再扯着何過的那截袖子。
此時沉溺于悲傷中的何過,什麼都沒感覺出來。
何錯意識清醒,一眼認出莫哀,緩緩開口:“莫哀,是嗎?”
也許是上次脫口問出的艾滋病有些冒犯,何錯這次選擇更直接與溫和的方式。
莫哀點了點頭,何過曾告訴他,他們的父親應該是認識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是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