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給了餅,就意味着如果太平鎮有其他人,一旦看見了瘋子手裡的餅,就會知道他們的行蹤。出于安全考慮,四個人決定連夜離開太平鎮。熬夜趕路的危險總比夜晚在這鎮子裡被陌生人發現的危險要小。
收拾好了物資,四人帶着滿滿四個貨鬥從吉光倉庫中出來,駛過吉光街後,轉向了來時那條熟悉的迎賓路,趙懸賣力蹬着三輪,過重的貨鬥使她在上坡時不得不站起來蹬。
又到了那張“歡迎來到太平鎮!”的大牌底下時,突然間,她又沒有理由地回頭,看見遙遙的一棟房頂上,有一個人影呆呆站在上面,背靠着夕陽,目送他們離開。
是那個瘋子,她手上沒有那張餅,或許是被她吃了,或許是放在了哪裡。
可能她真的沒有吃餅,而是留給了她口中那生死不知的大寶二寶,因為趙懸看見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大把野草往嘴裡送去,餓極了的樣子。
天氣還是那樣炎熱,那個瘋子就伫立在被曬得滾燙的樓頂,她的亂發在微風裡亂舞着,趙懸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一行人,但趙懸沒有說什麼,腳下使力,和自己的親人朋友們再次離開了這裡。
等到了冬天,那個人可能就活不了了。日益消散的文明,留給她能活下的東西會越來越少。
四個人一路無話,倒也不是心情不佳,而是超量的載重讓他們都累得無話可說。
往常輕松的下坡變得更加危險重重,即便捏着刹車也頂不住後鬥的重量,車依舊會不受控制地往前沖,上坡就更困難了,騎不上去,隻得一人在前騎,一個人在後推,這才勉強推上坡。
熬夜幹體力活讓趙懸的心髒砰砰直跳,感覺稍不注意自己就得雙眼一閉栽倒在地,但他們并不敢停下來,一旦停下來,老大隻的花腿蚊子就蜂擁而至,能瞬時将他們吸成人幹。
趙懸點燃了四根艾條,一人分了一根,她将自己這條插在車把手上,用來驅蚊,即便如此,還有賊心不死的蚊子在她裸露的手臂,腳踝上叮出了一個個大包,甚至連她的眼皮都叮了一個,剛開始不覺得癢,伸手一抓立馬腫起來,連眼皮都撐不開了。
她現在很想哭,但看了一眼埋頭苦撐着的路安,是了,物資全是她一手不要命地往上加,才加得這麼重,作為受害者的路安都沒說什麼,她委屈個屁。
四個人牛一樣往前趕,終是在上午趕到茶山中的那頂涼亭處,稍加整頓,大家在涼亭裡補了四個小時的覺,終于在這日深夜裡回到了家中。
這幾天一直沒離開院子的460正趴在自己的大沙發上睡覺,在趙懸他們離得還很遠的時候,它就警惕地睜開了眼睛,先出露出牙包肉擺出了準備和來人幹上一頓的架勢,而後突然收了牙齒,甩着舌頭鑽出了狗洞,朝主人百米沖刺而去。
一身疲憊的路安眼見着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撞上來,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被撞了個滿懷,肋骨差點散開。
趙懸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460就要迎上來的狗頭。
打開院子的大鐵門,接着擰開了燈,小小的一幢房子像是一個失去了瓤的橘子,裡頭透出來的燈光将空洞的小橘子皮瞬間填滿,感覺是那樣安全溫暖。
460圍繞着兩輛山一樣的三輪車,瘋狂地搖着尾巴。
路安開始卸貨,趙懸不放心家裡的豬和雞,拿了手電打算先去隔壁看看。隔壁用來煮豬食的廚房裡依稀可見狗狗幹完活後的痕迹,這孩子幹得很仔細,煮完豬食後刷幹淨了鍋,并完全熄了火,多撈的豬草用竹簸箕裝了,挂在鈎子上,鈎子由一根繩子懸在梁上,這樣挂着可以讓豬草通風,不會太早壞敗,甚至連柴火都是擺放整齊的。十來隻雞已經躲進了雞舍中,四頭半大的豬也拱在草垛裡睡得哼哼唧唧。雞圈和豬圈都很幹淨,水都是幹淨的,連豬屎都鏟走了。趙懸無法想象那半大的孩子怎麼舉得動老重一柄鐵鏟來做這些活兒。
看來下次再見到狗狗,要好好請他吃幾根冰棒才行。
轉回家中,路安已經将東西都卸在了客廳裡,他在廚房裡升了火,鍋裡是他剛下的水。這時他正蹲在廳子裡,正在組裝一架置物櫃。
趙懸将棉被衣服一一搬到二樓的房間中,她留了一件專門放生活用品的房間,裡頭是她分類清晰地各種物品,這次搜集來的棉被和衣服需要暴曬幾日再放進防塵袋中,所以可以暫時不收納,其他的雨傘,盆子,塑料手套之類的東西可以放進生活用品區裡,還有太平鎮那家藏有他們物資的房門鑰匙,找到生活用品區裡一個放小雜物的小鬥櫃,将鑰匙和那些指甲刀挖耳勺之類的東西放在一起。
等趙懸整理好下樓時,路安已經将置物架安好了,就靠在挂着萬年曆的那面牆上,置物架是普通的超市置物架,白色的不鏽鋁合金架,這麼多年無人打理也沒有壞,抹布一擦還是光亮如新。
路安将那幾個漂亮的玻璃罐子擺在架子上,現在客廳裡除了吃飯的桌椅和一片萬年曆外,又多了一個置物架子,這裡也越來越像一個家了。
玻璃密封罐可以用來腌菜,可以用來放一些需要随時拿取的東西,比如茶葉和各種筍幹菇幹。
指揮着路安将吊棚紙和發動機放入二樓用來專門放大件的房間裡,趙懸這邊就舀好了熱水,兩人飛快洗了一個戰鬥澡。
趙懸全身酸痛,她很累,累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她感覺自己才一閉眼,再睜就已經是天光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