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烘菇的火候和時間,路安便一手攬了這個工作。搬柴與燒炭都不是輕松的活兒,他習慣性不讓趙懸插手。
而趙懸也有自己的事情——廳子裡成堆的冬筍也需要烘幹,在烘幹前,得把冬筍去皮洗淨,切成片後煮熟,瀝幹了水分後才能進爐子。
大部分的蔬菜在制成菜幹前都需要煮熟,比如豇豆、辣椒、葫蘆瓜。去年冬天趙懸和路安在搶收一大堆蔬菜後就這樣保存的,煮熟後便可以進行晾曬了,倘若天氣好,不出幾天就可以曬成。
當然,蘿蔔不算在内。
産量大且口感好的蘿蔔,切成條後就可以泡着吃,放幾粒辣椒,幾顆蒜和一一些醋就會變得更加好吃。
但晾幹的食物自有它獨特的風味,特别是筍幹,冬日裡和肉一起煮一定美味無比。
趙懸搬來小馬紮坐在院子裡,拿過一把菜刀,開始剝筍衣。
入手一顆好幾斤的冬筍,去掉筍衣後再砍去咬不動的老根,隻能剩下一半。廚房裡的火竈已經燃起了火,熱水在大鍋裡頭沸騰着。
她切好一盆筍後便端進廚房裡,一股腦地倒進熱水中,用鏟子随意一攪合,接着又坐回院子裡的馬紮上繼續切筍。
她動作不算快,好在筍也要煮很久,兩者之間竟産生了一種平衡。
末世後,食物可以安定她的心,即便她已經是一隻警惕性非常高的兔子,但是遇見食物,她居然也放下了警惕心。
大量的筍必須由大鍋才可以煮開,因此在這晃晃白日裡,她罕見地支起了火,炊煙順着煙囪一路往上,悠悠地飄向遠方。
自從他們住進這村子後,除了路安之外,她再也沒有見過其他人類了,所有偶爾放下警惕應該沒有關系。
花了小半個月的功夫将這段時間采摘而來菇和筍都烘成了幹,路安和趙懸決定休息半天。
幹貨被她用大塑料袋中,封好口,然後分别被她裝進幾個洋油箱中。
洋油箱幾乎在城市絕迹,但在農村頗受老人的喜愛,僅是這座村子裡她就搜出了好多,基本都是一個大小和款式,長方體積,上頭有一個圓形的開口。将幹貨放進箱中,綁緊了袋子,然後把一塊塑料布疊成的比箱子口稍大的方塊,遮在開頭上,最後蓋子一擰,類似于封酒壇那樣,可以隔絕空氣和蟲子,讓裡頭的食物保存長久。
箱子多了,還可以壘起來放,絕對不占地方。
趙懸看着滿滿十幾箱子的幹貨,十分滿意。她還特意留下來一些菇幹和筍幹放入小壇子裡,留在廳子裡,可以随吃随拿。
她和路安沒有留給自己很長的休息時間,谷雨過去有一陣子了,蔬菜必須抓緊時間種下。
她和路安雖然決定休息,但依舊閑不下來,趙懸把冬天留下來的食物整理一番,一些時間過長的需要盡早吃掉。路安則卷了一個麻袋,帶了一柄柴刀和一壺水,準備進山一趟。
他還念着山中那兩個捕獸夾,想去看看,或許能抓着什麼野兔。
460一看路安要出門,興奮地跟了上去,這一帶的山路460比他倆要熟悉,有它帶着路,路安可以省去很多力氣。
打過招呼後一人一狗就出了門。
整整一個下午,趙懸都在整理她的倉庫,傍晚時她拿出一把粉絲與一抓菜幹,準備煮一鍋粉絲湯。
粉絲需要提前泡好,想了想,又掏了幾朵香菇幹一同泡上,接着她坐在家門前,撐着下巴等路安回來,或許運氣真的很好,他會像上次那樣,捉幾隻雞回來,這樣又可以炒一盤辣雞雜。
但好似至今為止,路安的捕獸夾都沒有夾到什麼獵物。
太陽一點一點沉下去。
終于,在那點欲落不落的餘晖下,她看見一個人影朝這邊緩緩走來。
他似乎很吃力,背上扛着的麻袋鼓鼓囊囊的。
“路安!”趙懸站起來朝他揮揮手,然後朝他跑過去。
460還以為主人是來迎接自己的,很高興地沖上來。
趙懸一把抵住460要拱上來的腦袋,然後一眼就看見他那一麻袋鼓鼓囊囊的東西,裡頭似乎是活物,時不時地還用力蹬幾下。
趙懸心頭一跳,心想路安是跳進了什麼兔子窩,居然在能捉到這麼滿滿一袋的兔子?!她剛要詢問,就聽袋子裡“籲——”的一聲叫。要問的話哽在喉頭,她眉頭一跳,這叫聲太熟悉了,那時候的農家,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種聲音傳出來。
“豬?!”她反問,換來路安認真的點頭。
路安設的捕獸夾捕到了豬?!
趙懸尖叫出聲:“怎麼可能!那東西除了夾斷人腿居然真的可以捕到豬?!幾頭幾頭?”
路安伸出了四根手指,但馬上又多加了一根。
五頭豬?!
趙懸激動得感覺自己頭頂拉過長長的一聲火車汽笛。
“那一帶不是在年前就發現了一些豬屎,應該是有野豬經過的,捕到是概率問題。”工科生的回答總是這樣冷靜且富有邏輯。
其實,路安對于那兩枚捕獸夾也不報太大的希望,一是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東西,二是如今開春了,山上的花果都開始生長,野豬應該不會出現在有人迹的地方,但偏偏等待了兩個季節之後,這個趙懸看不上的捕獸夾送給了他兩一份大禮。
那是一頭母豬帶着四頭小豬崽,春末确實是豬崽出生的季節。母豬也許是想到山腳下的田裡去拱些野生的糧食吃,動物的活動範圍是固定的,有些地方地雜草會被它們踩出一條淺淺的道路,隻要在這道路上放置捕獸夾,會有概率捕到獵物。
路安晃晃悠悠地靠近捕獸夾時就看見那被夾住腿的母豬,母豬已經被夾住好幾天了,奄奄一息,它身邊的四隻小豬則窩在媽媽懷裡,哼哧哼哧地頂着媽媽的大肚子,也是奄奄一息。
說實話那情形路安看到會有一些不忍,從前他看動物世界都會生出恻隐之心,但随着460的叫聲,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吃了那麼多肉類,豬肉、羊肉、兔子肉,甚至是老鼠肉,很多都是他親自宰殺的,宰殺野雞鴨時他沒有感覺,但越是大的生物就好似越有靈性,他有些可以從它們身上感覺到一些類人的留戀和溫情。
趙懸心思細膩,但在這一點她想的比路安要寬,她說既然不能避免這些,那就要尊重食物們,不虐殺,不浪費。
小野豬們很好抓,因為甯死也不願意離開母豬,被路安輕易逮住,用藤蔓捆住了四肢裝進了麻袋裡。小豬不重,他扛着肩上,花了比平時稍多點的時間就返回了家中。
當它們被一股腦地倒出來,并且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後,便一起奮力掙紮着,然後馬上擁擠着縮在角落裡,發出殺豬般的尖叫。
它們全身肉肉圓圓的,像個小抱枕。棕色的皮毛,從腦袋處延伸出一流梅花狀的深色花紋,一路延伸至它們那卷曲的小尾巴上。
幾隻小野豬的鼻子不長,身形也不是太瘦,與趙懸所知的野豬好像有些差異。這或許是出逃的家豬和野豬□□幾代後的品種?抑或是末世前流行那種人類飼的野豬?因為崇尚純天然的食品,經過人工篩選,并且是放養型的野豬肉還挺暢銷。
這個村子裡有很多豬欄,但都是空着的,她沒有在村中發現一具家畜的屍體,她猜想,或許是大疾病爆發前,離開這個村子的最後一人善心大發,将圈養的家畜全都放了,家畜沒有走遠,在這一帶繁殖開來,這才讓後邊到來的他們有了雞,繼而又有了豬。
正想着,趙懸看見路安已經拿了一盤繩子以及兩台手電筒又準備出門。
她趕忙問他這是要去哪兒。
路安騎上三輪車:“山上還有一頭大的呢。”
那頭大豬估計活不過今晚,他得趕緊去将大豬運回來,現在天氣炎熱,無論是被其他動物啄食還是放置一晚上都是不好的。
山路太遠,他決定先騎着三輪到山腳下,将野豬拖下來後再騎車回來,這樣能省點力氣,否則三四百斤的野豬無論如何也是帶不走的。
他們通電的時間太短,還來不及做其他準備,否則尋一輛充電小貨輪,用小貨輪帶着會更加輕松。
趙懸有些擔憂:“這天都要黑啦,萬一有野獸怎麼辦……”
“不會的,還有狗呢。”
460在一旁挺着胸脯,像個侍衛。
“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家燒水,還要安頓這幾隻豬崽。那頭大豬回來馬上就要宰了,你和我去了誰來燒水?”說着他伸手攬過趙懸,撫着她的後背安慰她,“沒事的,以前我們又不是沒有走過夜路。”
460也聽懂似的迎合了幾聲汪。
“那你等等我!”她轉身上樓,拿出一件厚衣服,還有一雙勞保手套來。勞保手套是稀罕品,用掉一雙就少一雙,平時他們連種地都不舍得用。路安不是在燈火通明的城市中夜行,而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嶺中,她擔心他會被植物鋒利的葉片劃破了手,因此硬要他戴上。
路安依言戴上手套,冷不防地在趙懸臉頰上嘬了一口,然後騎上車,朝她揮揮手,意思她趕緊回家。
“如果太晚回來了,我就去找你!”趙懸對他這樣說。
她目送着一人一狗雄赳赳地離開。回來時她看了一眼此刻已經擠到牆角的四隻豬崽,思考了片刻,就有了主意。
隔壁的房屋,也就是養着幾隻雞的那戶人家裡,後院也有豬圈,一共兩間,剛好兩隻一間,豬圈隔壁就是化糞池。趙懸現住的這所房子全是現代化的廁所,末世後沒水沒電早就不能用了,現在給她放些雜物。倒是隔壁那所老舊的房子還是土廁,她和路安上廁所是也是去那裡。
糞便發酵後就是很好的肥料,他們也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