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下花屁股上未結小果的花朵——外婆說花屁股後有一粒小果的是雌花,那小花敗了後便會結出南瓜來,花屁股後什麼都沒有的就是雄花,雄花敗了就是敗了,什麼都沒有,因此正好摘了做菜。
走入雜草叢中,彎下腰來仔細尋找着雄花,很快就采滿了一兜。
沒有浪費很多時間,趙懸折返家中。
先燃上炭,接着勺一瓢子水放入臉盆中開始清洗花朵,南瓜花芯裡有時候會有小蟲子,因此她洗得很認真。等她洗好了花,那邊爐子裡的炭也差不多全都紅透了。
——雖然通了電,但她沒有使用電能來煮飯。這老舊的村子,大家都習慣用竈生火做飯,村子找不到電磁爐,連平底鍋都是稀罕物。電飯煲倒是有幾個,但都暴露在空氣中多年未用,已經被蟲鼠污染,用了反而不幹淨。至于其他廚房電器,比如破壁機電餅铛之類的更是沒有。
所以到頭來,他們還是依照舊習慣來做飯。
用柴火或者用炭雖然麻煩,但人就是這樣一種适應性很強的生物,一切都抵不過一句:反正已經習慣。
把南瓜花放入小平底鍋中稍稍炒軟,趙懸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大碗來,面粉在上次去太平鎮時還餘下一些來,她沒有将這點面粉放進儲藏室,而是随手放進了廚房的櫃子裡,現在全全倒了出來,倒入剛才炒得半熟的南瓜花,再加上一些鹽和一點蔥末,最後倒上點水,做成了面糊糊。
平底鍋刷上油,倒入一大勺面糊,南瓜花餅很快就凝固成型,白色的面餅中夾雜着黃色的花朵和綠色的蔥末,很是漂亮。
不需要太着急出鍋,左右再多煎一會兒,讓兩面都煎得金黃脆香,會更加好吃。
460坐在她旁邊,眼巴巴地看着。
“再等等,不會忘了你的。”趙懸對460說道。
煎餅是個很有意思的活兒,它不像炒菜那樣油水四濺,又不像煲湯那樣需要長時間等待,一個小餅一個小餅地煎着,火不需要太高,煎着也不需要動什麼腦筋,倒是看着它從面糊變成餅子還挺有趣。
她撕下一塊南瓜花餅的一角嘗了嘗,外表很脆,裡頭是柔軟的面粉,再一咬,還可以吃到南瓜花有些勁道的植物脈絡,有些鹹,又有些甜。
她很滿意第一次嘗試就可以煎出如此好吃的餅。
分了兩塊到460的食盆裡,剩下的她裝入一個大鐵碗中,蓋上蓋子用布包包好,她想了想,又多帶了一壺茶外加兩個杯子。
返回廠房時趙懸看見路安正對着爐門發呆,見她來了他下意識地笑了笑。
“我今天煎了餅,你快嘗嘗。”趙懸說着在他身邊坐下,解開包袱露出裡頭黃色大鐵碗。
揭開蓋子,裡頭是一沓金黃的餅。
路安取了一塊嘗了嘗。
趙懸滿眼探尋地問:“好吃嗎?”
路安點頭:“這裡面加了什麼?”
“南瓜花。”
路安似乎被打開了新世界:“南瓜花可以吃嗎?”
“可以呀,我小時候常常吃的。除了烙餅,還可以炒來吃,炸來吃。我外婆以前經常炸着給我做零食吃。”趙懸咋咋嘴,很是向往。
他們的油用得向來節約,油炸食品很久都沒有吃過了。
“等收了花生我們有了油後也可以炸來吃。”路安似在安慰。
吃完了這頓簡單的晚飯,他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烘幹爐上——兩個小時過去了,路安停了火,等爐子稍涼,将幾朵蘑菇拿了出來。
蘑菇已經縮水,外表開始起皺,但是掰開一看,裡頭還是濕潤的。
果然,兩個小時是太過保守的時間,于是他們将時間調整為四小時。
趙懸特意挑了個頭相對适中的蘑菇,這一次的嘗試如果成功,就以這幾朵蘑菇為标準,大些的可以适當加時間,小些的适當減時間。
這一晃一天時間已經過去,他們一天中一共試驗了三爐,在夜裡九點多最後一次出爐時,二人手捏着散發着木香的蘑菇幹時,終于滿意了。
成品因為是試驗性質所以量并不多,她和路安決定明天一早正式開始烘菇。今天得到的菇幹不多,但燒成了許多炭。将炭裝進竹子編成了四方筐子裡,路安背着炭,趙懸拿着手電在前頭照着路。
他們很少這樣晚歸,往往天徹底黑了便睡了。即便通了電,為了安全這時候回家也是頭一次。
460比他們早些到家,正守着家門,見一道明晃晃的光線從遠處照來,它先吠了兩聲,然後聞出了主人的味道,便興奮地搖着尾巴迎上去。
趙懸摸了摸狗子的頭,先是為路安撐着門,等路安進來後,插銷一上,将門鎖妥當。
天上的星子随着夏日臨近漸漸多起來,往日在城市裡覺得星光并不亮,現在身處全黑的鄉村,偶一擡頭,才發現原來這漫天星辰竟是這樣璀璨。
某個黑暗的角落裡,偶有貓頭鷹“咕”的一聲叫傳來。
二人随便洗了把臉,相擁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