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斌是...”誰?
何泰陽識趣地吞下最後一個字。
他都姓時了,還能是誰?
不是時相儒的爹,就是他兄弟。
看年齡,爹的可能性更大。
時相儒勾起諷刺的笑,“他啊...”
何泰陽聽見聽筒裡傳來後槽牙碰撞的聲音,“他可是我的人、生、導、師。”
這是什麼形容?何泰陽不敢應聲。
果不其然,後半句話緊随其後。
“白天用撲克牌教我概率,晚上用皮帶教我物理,呵。”
何泰陽聽懂了——家暴的賭徒。
“儒哥...沒想到你有一個這樣的爹...”
“誰說他是我爹?”
啊?何泰陽懵逼,這年齡不是他爹,難道還能是他爺爺?
時相儒語氣陰厲,“我跟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經解除父子關系了。”
“原來如此...哎,等等!”
何泰陽腦子一激靈,他依稀知道,依照國内的法律,血濃于水的父子關系是無法解除的,隻能免除子女的贍養義務——即便如此,法院審核的條件也極其嚴苛,隻有父親存在遺棄、虐待或拒絕履行撫養義務的實質證據時,才能這樣判決。
那時相儒為什麼說,他們已經解除親子關系了?
招待所内,時相儒坐在床上,指尖重重碾過潮濕的床單,老舊的彈簧床墊在身下發出瀕死的吱呀聲。
犬牙摩擦舌根,泛起一股鐵鏽味,讓他想到童年無數個難挨的夜晚——皮帶扣泛起冷光,混着酒瓶碎片在記憶裡炸開。
口袋裡的煙盒被他捏得變形,他拇指下意識刮着打火機的摩擦輪,火苗盈盈竄起,在瞳孔裡搖晃。
隔着淺藍色的火芯,時相儒似乎望進一雙圓潤的眼睛。
江遲遲不喜歡他抽煙。
和她複合後,他就沒在她面前抽過煙了。
男人喉結狠狠滾動,煙絲被指腹揉碎成齑粉。
“我之前不姓時。”
他說,“時斌是我的養父。”
何泰陽還沒來得及反應,時相儒繼續道:“他剛從牢裡被放出來。”
“他他他...犯什麼事兒了?”
“呵,過失殺人。”
何泰陽心裡咯噔一下。
這還沒完,時相儒緊接着投出一個重磅炸彈——
“他殺了我媽。”
何泰陽傻楞在車裡。
根據他多年看小說的經驗,何泰陽幾乎可以腦補出時相儒悲慘的童年——親生父母早早離婚,好賭又家暴的養父某次失手殺了他母親,被關進監獄。
時相儒從小失親,獨自長大,社會在他身體裡烙下失格的傷疤,小小的他,隻能用毒舌的外表裝飾脆弱的内心。
何泰陽都有點同情他了。
“儒哥...你...”
這麼一想,他就算嘴巴毒點又如何呢?!
他何泰陽不過是聽一些無傷大雅的陰陽怪氣,時相儒可是真真實實地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兒啊!
“儒哥,你以後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告訴我!”
何泰陽十分仗義地拍拍胸脯,“不用跟我客氣。”
對面的時相儒:“突然這麼煽情幹什麼...你先看好時斌,我給我爸打個電話。”
何泰陽點頭如搗蒜:“嗯嗯,包在我...等等,你要給誰打電話?”
他爸?時斌?
挂斷的忙音充斥耳朵,何泰陽恨不得馬上飛去清洲島上,揪着時相儒的耳朵問:你剛剛說要給誰打電話?
何泰陽在車裡急得抓耳撓腮,他一邊舉着望遠鏡,時刻關注面館裡裡兩人的情況,一邊攥緊手機,等時相儒給他回電話。
還好,時相儒沒讓他等太久。
幾乎是手機鈴聲響起的下一秒,何泰陽接通電話,劈頭蓋臉地問道:“你剛剛說要給誰打電話?”
時相儒:“我爸啊。”
何泰陽有點懵:“你哪個爸?”
時相儒:“當然是我親爸,難道還能是時斌?”
“等等,你和你親爹還有聯系?”何泰陽不解,“你不是被判給你媽了嗎?”
否則就不會有時斌這個養父。
“你在說什麼屁話。”時相儒無語,“時斌殺了我媽、被判坐牢的時候我才三歲,之後就是我爸把我養大的啊。”
“啊?!所以你不是孤兒啊。”
“你特麼才是孤兒。我爸今年身體康健,還拿了他們單位老年組定向越野一等獎。”
時相儒冷哼一聲,“真是讓您失望了。”
小孩子三歲之前幾乎沒有記憶,所以時相儒的童年并不是何泰陽想的那樣,孤獨又悲慘。
那他的毒舌...
何泰陽這下确認了,時相儒這人就是天生嘴臭。
操!白同情他了!
“你剛剛是不是說,如果有任何需要你的地方,你都答應幫?”時相儒語氣欠揍,“這不巧了嗎,我手頭正好有個棘手的事兒,正愁找不到人替我辦呢。既然你這麼積極主動,那就交給你了。”
何泰陽腸子都悔青了,“我剛剛那是...”
“材料已經發你了,先觀察幾天,别打草驚蛇,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