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自己最近不知道怎麼了。”
身着朱紅色圓領袍的青年恍惚地坐在河岸邊,垂眸望着水面的倒影。
他渾身都濕透了,頭發淩亂,嵌着紅寶石的黃金發冠掉落在鋪開的裙擺上,在陽光下閃爍着灼目光芒。
青年神思不屬地叙述着自己的經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是要穿越了。”
他解下腰間的毫無雜質的白玉佩環,送到旁邊那人眼前:“看!這小玩意是我拿來湊減免的,雖然加上它花出去的還是原來的錢。”
那人面容秀美,一身白衣同樣濕透了,他不以為意,臉上帶着着溫和的微笑,仿佛一位頗有教養的世家公子,接過那枚玉環賞玩,“看成色的确是好東西。”
“是吧,過來之後都變真的了!”青年滿臉懊惱,“早知道就全部都買配件了!”
“也是我倒黴。從漫展回來,下了高鐵天都黑了,那條路很偏僻,我穿個紅衣服站在那裡不動,他可能以為我是鬼,一腳油門就開過去了。”
白衣公子很有耐心,隻是溫柔地笑。
“其實我也很委屈,我就是想讓他先過去,免得我倆往一個方向沖。這下好了,我站那不動,方便他瞄準了。真不給人留活路啊,踩油門也就算了,還一下子把我幹到了河底。”
白衣人依然微笑。
青年擰着衣服上的水,“現在是哪朝哪代?”
“不瞞公子,今日是正德十三年三月十四。”
青年恍然大悟:“哦,原來我在這裡。”
白衣人說:“在下白幽夢,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叫我沈稚就行。”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起身就要河裡紮,白幽夢被吓了一跳,連忙拽住他。
沈稚用手摳自己眼珠子:“隐形!我的隐形!”
白幽夢抓着他的胳膊,“沈公子!你清醒一點,把眼珠摳下來隻會讓你無法視物,不能讓你隐藏起來!”
這人看起來文雅瘦弱,兩隻手就跟鉗子似的,死死夾住他的手臂,疼得沈稚眼淚汪汪。
“我當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沈稚果斷放棄,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唉,這個真不好跟你解釋。算了,我能怎麼辦呢,我也沒有辦法。”
沈稚不再掙紮,白幽夢松開了手,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仍覺得不放心。
白幽夢溫聲道:“春寒料峭,穿着濕衣服會着涼的,還是快回家吧,免得家裡人擔心。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回不去的。”
“怎麼會回不去?你别着急,好好想想,家裡還有誰?”
沈稚眼中綻放光芒,抱住他,期待地說:“這裡是不是聊齋的背景,是不是有鬼神?你是鬼嗎?真的能送我回家?”
白幽夢的笑容變得勉強:“我不是鬼。”
白幽夢并非他的本名,他的真實姓名叫白愁飛。
如同這個名字一樣,他一直在發愁該怎麼一飛沖天。
他自認樣貌英俊,又兼有才華智慧,武功也不算低,絕對能成就一番事業。隻可惜出身低微,時至今日,仍然在疲于奔命。
本以為救下一個富貴公子,可以借着這份人情,得到貴人相助,沒想到救下來的竟是個瘋子。
若隻是瘋子也就罷了,看他的衣飾,必定出身不凡。這位沈公子話裡的意思卻是說,他的家人早已不在人世!
白愁飛思來想去,沒有聽說過有姓沈的慘遭滅門,更沒有聽說過哪個姓沈的官員被抄家。
沈公子糊裡糊塗的,想來是記錯了。
白愁飛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放過這個機會。
他撿起地上的紅寶石發冠,拿到河邊用清水洗淨上面的塵土。
潔淨的黃金本身就十分璀璨,那寶石更是切面平整,色澤純淨,折射出的光芒讓他睜不開眼。
白愁飛定了定神,給沈稚打理頭發。
沈稚看着垂在胸前的潮濕發絲,忍不住拽了拽。
假發變真發了,神奇。
“别動。”白愁飛拍掉他的手,很快束好,用發冠固定。
沈稚摸摸頭冠,不知道是怎麼弄的,感覺很結實。
“先去我那裡吧。”白愁飛歎氣。
“你們這兒有鬼嗎?”
“常聽人說起過,不過我沒有見過。”
“你們這裡的皇帝是朱厚照吧?”
“怎可直呼聖上名諱。”白愁飛捂住他的嘴,就怕好心沒好報,反而被拖累。他強勢地說,“以後不準再說了。”
沈稚眨了眨眼睛:“唔唔。”
白愁飛這才發現他的瞳孔是極其深邃的純黑,紋路如同破碎的冰面,又像黑夜中綻放的煙花。
他怔了怔,緩緩放手。
沈稚揉着自己的腮,“我的頭都被你按扁了。”
白愁飛看他的臉頰的确有些紅,心想這的确是個身嬌體貴的公子哥。歉意地說:“得罪了。”
沈稚再次變得心不在焉。
白愁飛發現,一旦沒有人開口,沈稚就會走神,甚至有些焦慮不安。想來他曾長期處于無人回應的絕境之中。
怕沈稚走丢,回去的路上,白愁飛一直牽着他的手。
沈稚騰出思緒,觀察腦子裡的這個東西。
這個東西是和那條河一起出現的,他直接出現在了河底,被水完全包裹住,肺嗆得生疼,好不容易得救,還得和救命恩人社交,就拖到了現在。
沈稚心想:你會說話嗎?
沒有東西理會他。
他直接問出口:“你會說話嗎?”
白愁飛:“我當然會說話,你想聊什麼?”